看他的樣子,反倒是在茅屋外待了整夜。
他這算什麼,自找罪受嗎?她不解地皺眉。
為什麼?夢無痕垂眸。
他不知道,確實不知道。昨日沒有猶豫地離開茅屋是因為知道她心緒不穩,需要一個清靜的環境好生調整,卻從未想過真正離開。他總是莫明地放不下她,莫明地為他心心念念。
他微微地嘆了口氣,真誠地道,“無痕是放心不下。”
萬萬沒有想到竟會得到這樣一個回答,羅剎著實驚了一驚,心裡說不出是怎樣一種感受。
放心不下?二十年的生命中,何曾有人對她放心不下過?
絕命門上任門主,也就是她的義父,一心將她培養成優秀的繼承人,他的眼中從來都只有絕命門,卻從未有過她。她的幼弟,生來體弱,早已習慣將她當作避風港,又哪裡會為她放心不下?她的屬下敬她,重她,畏她,信她,全心全意地追隨她,對她更談不上半點放心不下。
但而今,眼前這名才相識不久的男子,竟如此誠摯地說放心不下她。他們甚至稱不上是朋友。
她神色複雜地望著,想對他冷嘲熱諷一番,但面對他那雙清澈澄淨的眸子,卻硬是吐不出半句傷人的話。
半晌,她才微啞地道:“有什麼值得放心不下的?我不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女子。你倒該好好擔心一下自己才是。我來劫你,是受人之託,如若沒有成功,他必然會另有行動。總之,你那安穩日子算是完了。”
“天下之大,自當有我容身之地,他真要找我,只怕也要費上一番心思。”
夢無痕淺淺一笑,不甚在意地道,“你呢,有何打算?回絕命門總壇嗎?”
“恩,當然要回去。對了,你將我的那輛馬車弄去了哪裡?”羅剎回眸四顧,卻如何也找不到馬車的影子。
“半路上我將它棄了。”
馬車目標太大,如若他們當真一路坐著馬車,只怕還未來到這裡,就早已被白道諸人截住了。但夢無痕卻沒有解釋什麼。他相信她一定可以明白他的用意。
果然,羅剎只微微一笑,沒說什麼,只是略微帶點驚訝地望了他一眼。她沒有想到一個官場公子竟也可以有這種應變,這等機巧。
“不過,棄了倒也可惜。原本馬車上該是有些乾糧食物,卻被我這般不經意地丟棄,這才搞得如今的一身狼狽。”夢無痕望著身上沾滿煙塵的白袍,不禁有些後悔,感慨道。
看這向來乾乾淨淨,一塵不染的公子變成而今這般的灰頭土臉,再看溪邊那一片狼籍,羅剎終是忍不住又笑了出來。
“可惜在這方面我也沒什麼天賦,只得委屈大人您忍飢挨餓一番了,好在這方圓之內應該還有住家,你再趕幾段路程就好。我先走一步了。”
“等等。”夢無痕開口喚她,“有什麼是我可以幫忙的嗎?”
“不必了。這件事沒有人可以幫我。而且,武林中的恩怨不是你這個朝廷大員可以插手的。如果這是我的災劫,那我希望自己去面對它。”
他的好意,她只有心領,卻不敢接受。沒有想到這世間第一個關懷她的人竟是這樣一名清雅如水的公子。她不懂,為何他竟會如此關懷一個曾經劫過他的殺手,但卻又莫明的知道他是真心想幫助她。
“讓我盡一份心力不好嗎?我以為我們可以成為朋友。”
雖然她的拒絕早已在他的意料之內,但真正自她口中說了出來,夢無痕依然有些失望。這個女子,看似巧笑倩兮,其實卻真真清冷孤傲至極。
靜靜地望著他,羅剎的唇角緩緩彎出一抹溫暖的笑。沒有嬌媚,沒有矯飾,只有真真正正的,從心底綻放的愉悅,明麗而動人。
“我們已經是朋友了。”輕輕地,她道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