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一剎那他彷彿失控,那種表情從臉上消失了,但不一會兒,還沒等臉上洩漏點什麼,它又回來了。他退出身,到衛生間用肥皂、熱水、滴露消毒液仔仔細細洗上半天,清洗完畢,他會喝一杯威士忌,倒多少都要精確測量,好像喝的是消毒水。
妮蜜不陪丈夫巡迴旅行,而其他官員的太太們都騎著馬、大象或駱駝,要麼坐著由挑夫抬的轎子(都是因為這些太太的肥屁股,挑夫們大多死得早),後面叮叮哐哐地拖著炊事用具、威士忌酒瓶和波特葡萄酒瓶、蓋格計數器和閃爍計數器、金槍魚罐頭和焦躁不安的活雞。沒人告訴過它,可它就是知道,彷彿深植在靈魂中,那把預料中的短柄斧的砍落。
失落 第二十八章(3)
妮蜜獨自一人留在邦達;一個月裡有三週的時間,她孤獨地在房子和花園裡踱步。她在父親的房子裡困囿了十九年,始終想不到要走出大門。門敞開著,等候她進出——這景象讓她寂寞日深。她沒有人愛,自由也就毫無意義,丈夫根本漠視他的義務。
她已完全跌落於生活之外。幾個星期過去了,她沒有和任何人說過話,傭人們把他們吃剩的東西隨手放在桌上給她吃,毫無顧忌地偷東西,任由房子日漸骯髒,絲毫不覺愧疚。直到傑姆拜伊回來的前一天他們才忙活起來,所有的物什都擦得鋥亮,鍾也設準了時間,水要煮二十分鐘保證滾開,水果按指示在高錳酸鉀溶液裡浸泡,時間長短分秒不差。終於,傑姆拜伊新買的舊車開到了大門口,像一頭壯實和善的奶牛在門口打著嗝。
他腳步輕快地走進房屋,看到他的妻子如此粗俗,如此違揹他的理想——
噢,怒火高漲,讓他難以忍受。
甚至她的表情也讓他生氣,可漸漸地她的臉上一片空白,這又讓他有些不安。
他該拿她怎麼辦呢?她沒什麼企圖心,也不會自娛自樂,什麼都不是,可她總是在那兒,讓人煩惱得什麼也做不好。
一天,他在馬桶座上看見兩個腳印——她剛才蹲在上面,她蹲在上面!——他無法遏制自己的怒火,揪住她的頭,一把摁到馬桶裡。過了一定的階段,這種悲慘境況讓妮蜜變得蔫蔫的,逐漸呆滯遲鈍,太陽當頭暴曬,她就睡著了,卻在半夜醒來。她呆呆地看著這世界,眼神沒有聚焦,她從不照鏡子,因為根本看不見鏡中的自己,再說她也無法忍受花時間穿衣梳頭打扮,這些事只有那些快樂的被愛著的人才會做。
她的臉頰上火山噴發似的佈滿了膿包,原先的美麗已不復存在,在傑姆拜伊看來這是對他的公然藐視,同時也擔心面板病會傳染給他。他叫傭人把所有的東西都用滴露消毒水擦一遍殺菌。用新買的粉撲給自己上粉的時候格外仔細,每一次他都會想起原先的那隻,曾塞在妻子淫穢的長著小丑紅鼻頭的雙|乳間。
“別把臉露出來,”他對她說,“會把別人嚇得尖叫逃跑。”到年末的時候,兩人相互之間的憎恨已無以復加,那永無止境的怨毒超出任何正常人所能承受的範圍。這怨恨佔有了他們,讓他們喪失自我,憤怒大到足以讓不同的民族因仇恨而糾纏不休。
失落 第二十九章(1)
“聖誕節!”基恩說,“你這個小傻瓜!”
他離開的時候聽到賽伊開始哭泣。“你這個下流胚!”她抽噎著喊道,“你給我回來。這麼過分,現在想逃跑啦?”
他們之間的傷害讓人揪心,透過圍欄看著她扭曲的臉,他為自己的憤怒感到恐懼。他明白賽伊不可能是這一切的因由,但他還是走了,砰的一聲關上大門。
以前他從沒為聖誕節煩惱過——
他想一定是賽伊讓他明白自己恨的是什麼。透過她,他看清了——噢——只是為了看得更清楚,他忍不住銳化了這憤恨。
你就不能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