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泮林笑著,“姑母一直想住雲茶島,如今連大當家終於鬆了口,算不算我的功勞?”
節南一旁望著王泮林的笑,發覺同他常擺的傲慢,涼冷,刻薄的笑容都不同,目光很溫和,神情很輕鬆,心思很純粹,像所有依賴長輩的小輩。
她瞥開眼去,看天上圓月,悄然吐氣。人在家裡才可以做真實的自己,而她曾經那麼討厭回家,但當那個家毀於火海,她才明白世上再沒有地方會無條件包容自己的一切。雖然不清楚王泮林不肯回家的理由,至少此時此刻,他對他姑母展示的這份真性情,足以讓她羨慕。
“前幾日三司找我們說茶引的事,你肯定拿這個當藉口,讓連城不得不見你,算我的功勞才對。”芷夫人女扮男裝行商,當然不是那麼容易被哄騙的。
王泮林卻定心,“我以榷務司和紀老爺的名義說事,但讓連大當家鬆口的,是因我發現了雲茶島私自包出茶樹的事實。”
芷夫人顯然不知私包茶樹之事,先是一驚,隨後手掌擊桌面,“蠢!即便三司對茶區搜刮得厲害,也不該鋌而走險私出茶樹。雲茶島更養著貢茶,一旦傳出去,掉腦袋都可能。他姓連的不怕,他茶場千戶茶農都不怕死麼?什麼腦子,這是?!”
“所以,姑母只要拿捏著這事,連大當家蹦躂不了,至於那些已經包出的茶樹,我也有法子解決,姑母只管安心搬到島上去。”王泮林說到這兒,推一碟桃酥糕給芷夫人,“姑母,我要冷煙山。”
芷夫人似乎料錯了,聽到冷煙山三個字,推回那碟桃酥糕,同時推去一碟荷香餅,問道,“居然不要銀礦鐵礦,卻要一座無出產的荒山?”
王泮林一手扣住桃酥糕,一手推回荷香餅,“姑母給不給?”
芷夫人吃一口荷香餅,沒動桃酥糕,“等我搬出去才給。”
節南心嘆,聽聽,這是啥對話?她賺個幾千貫就累成狗,那兩位則把山當成碟中點心,要來推去。唉,她突然很想念喜歡炫富的老爹,併為自己曾鄙視自家俗富而痛心疾首。年少無知真笨蛋,錢就是錢嘛,分什麼俗和不俗!
王泮林拿起一塊桃酥糕,走到節南面前,往她手裡一塞,道聲吃。
節南捏著糕,瞪著眼,就是不動。
王泮林回頭對芷夫人道,“姑母,我近來不易消食,讓小山姑娘代我吃,算作你我約定,可否?”
芷夫人笑點了頭,“可以是可以,只不過我瞧桑姑娘不願意代你吃呢。”
王泮林轉過眼來,墨玉眸裡笑深深,“麻煩——劍童。”
節南吃了,身不由己地,卻還幫自己找理由,心想又不是毒藥。
芷夫人聽得清楚,“我身邊要是有這樣一位本領高強的姑娘,從此也不必女扮男裝,看誰能小瞧了我是女子。”
王泮林就道,“我的劍童不就是姑母的劍童?有用得著她的地方,姑母只管開口。”
節南看王泮林的目光立刻兇狠,但對芷夫人淡淡一笑,“多謝芷夫人看重,只是我如今寄住在親戚家中,外出並不方便。”
“是了,姑母雖不知小山姑娘的身份,可能已經聽說過她的事。”王泮林的語氣讓節南感覺落井下石,“她是軍器少監趙大人和側夫人的侄女,不久前因救了崔府六姑娘而成為伴讀。”
芷夫人再度詫異,“玉真姑娘從門樓上掉下來那麼大的事,我怎能沒聽說?原來就是桑姑娘捨命救人?了不起啊!再加上身手好……”
節南呵道,“芷夫人,我姑丈姑母不知我會使劍,不然就更當我鄉下野丫頭了,更何況我這一招半式的功夫難登大雅之堂。”冷冷掃王泮林一眼。
王泮林總算斂起刁心,“姑母,寄人籬下不易,伴讀亦低人一等,小山姑娘的秘密如同姑母的秘密,都不可與外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