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陸誠見到熊廷弼之時,這位已經五十歲的未來遼東經略,正在觀看地圖,地圖上正是如今遼東的情況。
“大人,人來了。”
熊廷弼轉過身來,上下打量了一眼陸誠,見陸誠高大健壯,身上還有一種軍人特有的殺伐之氣,不由得點了點頭。
“你叫陸誠?是從薩爾滸戰場上逃出生天的總旗官?”
“是的,大人。卑職是杜松總兵麾下的一名總旗。”
“薩爾滸之戰中,西路軍主將和兩位總兵盡皆戰死,數萬將士被建奴屠戮殆盡,你又是如何逃出生天?把這場大戰的詳細情況給我講一遍。”
“是,大人。當時,杜總兵率領我等孤軍深入,與其他幾路大軍失去聯絡。王總兵和趙總兵也曾勸說杜總兵,但杜總兵立功心切,執意尋找建奴主力,想要與其決一死戰。
三月初二,努爾哈赤親率數萬大軍圍困我軍,兩軍激烈交戰,及至午時,天色陰晦不明,咫尺難辨。杜總兵下令點燃火炬照明,以便使用火炮攻擊敵軍。然敵暗我明,建奴趁機放箭,我軍死傷慘重。
之後,敵軍乘著大霧,越過塹壕,拔掉柵寨,進攻我軍大營,我軍將士拼命奮戰,怎奈寡不敵眾,且敵軍裝備精良,士氣如虹。我軍的情況,想必大人也知道。這一戰,幾萬人被建奴屠戮殆盡。三位總兵全部戰死。
卑職血戰一天,最終力竭,昏死過去。幸而當時整個戰場被大霧籠罩,卑職又被埋在死人堆裡,得以保全性命。
次日凌晨,卑職從死人堆裡醒來,周圍已經是屍橫遍野。卑職四處尋找食物飲水,發現有四名建奴正準備斬殺我軍兩名將士,便和同樣僥倖活命的錦衣衛小旗沈煉,一同襲殺了四名建奴,救下了守備陸文昭和監軍郭真……”
如實講完所有的情況之後,陸誠又補充了兩句:“卑職所說一切,句句屬實。大人如有不信,儘可派人查探。”
熊廷弼此刻還未被任命任何官職,自然不可能去查陸文昭和沈煉兩個錦衣衛,更不可能去查太監郭真。
當然,就算是熊廷弼派人去查,陸誠也並未說謊。
熊廷弼聽完整個過程之後,沉吟片刻,才開口道:“你既然能夠從屍山血海中活命,想必武藝不差。我這有個看家護院的,手上也有幾分本事,不如你和他過幾招?”
“當然沒問題。”
其實,熊廷弼還真有些不信陸誠說的話。
十年之前,也就是萬曆三十七年,熊廷弼當時正在巡查遼東,新任遼東總兵杜松,大敗蒙古插漢部,但卻誤傷了已經歸順大明的款夷部落。
熊廷弼很不贊成杜松這種為了功勞誤傷“盟友”的舉動,但也不想刺激杜松傷了下面軍士們計程車氣,故而在可以朝廷的奏書中,熊廷弼既肯定了杜松的功勞,也建議朝廷應當謹防蒙古部落的報復。
後來,蒙古部落果然奇襲明軍,屠殺百姓。熊廷弼自然是將這件事歸咎在了杜松頭上,使得杜松被朝廷罷免。
但杜總兵在朝中有不少言官支援,都為杜松求情。而且熊廷弼在官場上到處樹敵,不少言官都站出來彈劾熊廷弼,支援杜松。
故而,熊廷弼和杜松是有舊怨的,甚至從骨子裡看不起杜松。
想想也能理解,熊廷弼已經連續坐了七年的冷板凳,他當年罷免的杜松反而是繼續當總兵,甚至杜松還成為了一路軍的主將。
只是杜松無能,直接導致數萬大軍全軍覆沒。
只要想想這其中的過程,就可以知道熊廷弼對那位杜總兵會是個什麼態度。
陸誠又是杜總兵麾下的總旗,熊廷弼對陸誠自然不會有多好的態度。之所以願意見陸誠,也是想要從陸誠口中瞭解更多薩爾滸之戰的情況。
當然,陸誠也只是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