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做了什麼。”
小七心想,那倒是的。
她自己便有這個毛病,旁人說什麼,她便也容易輕信什麼。
雖說當局者迷,但這個毛病總是要改一改的。
小七緊跟幾步,又道,“公子審陸大人,我不該在一旁。”
那人只是說,“我何時防過你。”
這倒是的,他從也不曾防過她。
再不說什麼話,一路默然跟著。
所經之路與出門前已然大不一樣,那被刨出來的土挖開來的坑,已換成了一樹樹的山桃。
你瞧,蘭臺已有幾分像桃林了。
及至正堂,陸九卿已然垂手立在一旁等候,見他來仍舊謙恭有禮,“公子。”
那人行至主座,不緊不慢地坐了下來,命陸九卿落了座,怕她閒著,還給她也找了點兒事兒做。
他說,“小七,斟酒。”
斟酒便斟酒,她自小侍奉人是侍奉慣了的。
小七捧來酒樽,寺人早把酒樽燒得溫熱熱的。置了角觴,拂袖分別為二人斟滿。
這一次的審訊初時還算平和,甚至看起來不過是賓主小酌,壓根不算是什麼審訊。
那人先說的都是些無關痛癢的話,譬如他問,“見過阿蘩了。”
陸九卿垂眸應了,“是,已經見過了。”
那人舉觴輕啜,“莊王十五年冬伐魏,你我在帳中共飲,那時一如眼前,亦是小七斟酒。我那時便與你說,阿蘩總念起你,你可記得?”
小七恍然,燕莊王十五年便是魏昭平三年。原來那時候,她竟已經在公子身邊了。
陸九卿神色坦然,“公子的話,九卿都記在心裡,一句也不敢忘。”
那人一嘆,“阿蘩嫁去魏宮,我已十分後悔。但若嫁的是你,必不是如今這般模樣了。”
“公主金枝玉葉,微臣從不敢肖想。”
從他的話裡,聽不出真正的意思。
誠然,君子就要克己守禮,但克己守禮到底算是好事還是壞事?
但凡他當年爭一爭,搶一搶呢?
正如適才,但凡他逾矩去握一握章德公主的手,但凡他逾矩去擦一擦章德公主的眼淚,那該多好呀。
可他方言矩行,安分守命。
那人一嘆,“你在我身邊有多久了?”
“四年了。”
“才四年。”那人眸光淡淡,平靜地問話,“我從未問過你,九卿,你堅守的道義是什麼?”
陸九卿緩緩抬頭,“為謀天下一統,立一個太平盛世。”
那人頷首,一雙漆黑的鳳眸看似溫和,內裡卻又蘊藏著鋒利寒意,“你為誰而謀?”
陸九卿正襟危坐,肅色答道,“為公子。”
小七恍然一怔,一時竟沒能辯清楚他說的到底是“為公子”,還是“魏公子”。
那人的眸光在陸九卿身上掃著,端量他,也審視他,“為誰?”
陸九卿仍是謙恭仁厚的,“為燕國的君王,為天下的霸主。”
“燕魏楚羌,誰能做天下的霸主?”
“唯我燕國大公子。”
“你可負過我?”
“微臣不曾。”
“昨夜可見了小周後?”
“微臣不曾。”
“那你見的是誰?”
陸九卿頓然,好一會兒才道,“微臣就在蘭臺。”
那人輕笑,“你若來,我怎不知?”
陸九卿蹙眉不言,好一會兒沒有回話。
那人眉梢眼角,薄怒湧動。抬手將酒觴重重地拍在青銅案上,再開口時已是十分的冷冽疏離,“你到底是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