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非常非常地愛你。”
……
路德維希開啟水瓶,看著安和躺在床上靜默的側臉,喝了一口。
手卻有些不穩。
細細的水流順著她的脖子,慢慢地滑進絲綢的領口,留下一條深色的水漬。
“可我有一點無法理解,他這樣愛你,他因為你孤零零地死去……你卻連一滴眼淚都沒有,這可不是對等的情感。”
老人慢慢地說:
“你為什麼,不為他哭泣?”
……她為什麼不哭?
路德維希放下水瓶:
“我為什麼要哭泣?他如果活著,我為他的痛苦而痛苦,他如果活著,我為他的悲哀而悲哀……可是現在,他已經死了。”
她的聲音輕得,就像一片雪花。
而火已經點燃,只要再等一會兒……那片薄薄的六瓣雪花,就要化成水,化成蒸汽,消散在空氣裡,再也尋不到蹤跡。
“他已經沒有悲哀,沒有不捨,也沒有痛苦了……他這樣平靜,那我為什麼要哭?”
老醫生看著她深深陷進手心裡的指甲。
……還差一步。
“即便這樣,也請你至少……不要忘記他。”
老人站起來,走到她對面,蹲下,眼睛緊緊地盯著她的眼睛:
“他追尋了你這麼久,卻連你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我想,他一定還有很多話想要和你說。”
……沒錯,她和安和,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死人總是因為活人的遺忘而更加孤寂,請不要忘記他,永遠不要忘記他。”
路德維希怔怔地看著他蔚藍的眼睛,思緒彷彿都被捲進了那蔚藍色的漩渦裡。
那是不是眼睛,那是……大海。
從太平洋湧來的蔚藍海水,甲板上的海鷗和少年。
老人低緩的語調,就像冰冷的水流一樣,流進心底:
“請把他刻進心底,不要讓他那樣寒冷,請像他思念你一樣,思念他……”
……
“這點就不用你提醒了。”
走廊上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老醫生的話。
夏洛克從走廊那頭走來,大衣在他身後掀起。
他邊走邊冷冰冰地說:
“人的溫度是因為新陳代謝不完全應用於物質運輸地剩餘,再強大的思念也不可能使細胞再度運作……恕我直言,那是毫無必要的情緒。”
老醫生掃了夏洛克一眼,對路德維希說:
“你穿著艾瑞希設計的婚紗,我以為你們是情侶或未婚夫妻……那這位是?”
路德維希剛剛張開嘴,話就被夏洛克飛快地打斷了。
他在路德維希面前站定,平靜地說:
“那麼很遺憾你看錯了,她和他沒有情侶關係,也不是未婚夫妻……她是我的未婚妻。”
路德維希:“……”
“是麼?”
老醫生笑了笑,站起來:
“情緒是最不可捉摸的東西,你不知道她下一秒會流向何方,就算知道你也無能為力……無能為力。”
他背對著路德維希,姿態是佝僂的,卻忽然對夏洛克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輕佻,傲慢,不屑。
明明滿臉的皺紋,但那個笑容,彷彿從那斑駁皺紋中跳出來了……像從腐爛的橘子皮裡剝出一枚新鮮的橘子一樣,分外的不和諧。
他雙手插在大褂口袋裡,微微張開嘴,做出一個口型。
——無、能、為、力。
……
夏洛克神情不動,像早有預料一樣,看著他收起笑容,又變回一個真正的老人的神情,順著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