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子問了京師名醫龍二指,龍二指只瞧了一眼便搖頭,說咳血之人活不過兩個月了……”
三位大學士渾身一顫,接著老眼流出渾濁的老淚,神情哀痛萬分。
君臣相處多年,弘治帝在大學士們眼中已不僅僅是帝王,而且還是朋友,甚至如同兄弟手足一般,無可否認,他是個好皇帝,千年難得一見的好皇帝,不僅如此,他也是個好朋友,如今這位朋友天不假年,訣別在即,不由令三位大學士倍感哀傷。
李東陽流淚泣道:“陛下今年才三十五歲啊!老天何以如此不公,奪我大明英主,殘忍何至如斯!”
閣內六人盡皆黯然落淚不語。
劉健是首輔,眾人傷懷許久之後,劉健擦了把老淚,強抑悲痛道:“老夫今日請三位公公來,有國事相商,今陛下病危,政事卻不能荒廢,大明萬里江山還得靠咱們一起幫陛下以及太子殿下撐住才是。”
其餘五人皆是國之柱石,聞言神情一肅,皆稱是。
劉健緩緩道:“老夫有幾個提議,諸位不妨斟酌,首先陛下的病情必須嚴密封鎖,不得外洩一字,其次東宮春坊那裡,我等大學士當愈加嚴格督促太子學業,其三,內閣和司禮監向太后和皇后娘娘請旨,兩月之內,逐漸調換宮防,禁宮原駐軍調往京營,換騰驤四衛入宮值衛,同時錦衣衛和東廠派員入宮嚴密監視,以防……”
頓了頓,劉健神情晦澀地嘆了口氣,道:“以防陛下真有……不可言之事,而令宮中大亂,禍殃天下,其四,陛下若真有不測,韃靼小王子伯顏猛可必然趁我大明國喪之時犯邊奪掠,邊鎮不能不防,老夫建議調三邊總制楊一清任總兵官,太監苗逵為監軍務,總督邊鎮防禦,韃靼若來犯,率兵擊之。……暫時就這些吧,至於準備喪葬後事之類的,先緩緩再說,或許陛下吉人天相,轉危為安,此舉未免對陛下不敬,非為臣之道也。”
五人思慮半晌,紛紛點頭同意,內閣和司禮監達成了一致共識。
眾人快散之時,王嶽嘴唇囁嚅了一下,見大家情緒低落,王嶽想想也沒再開口。
蕭敬冷眼旁觀,情知王嶽是想說說司禮監之事,畢竟蕭敬再過幾個月便要告老還鄉,司禮監掌印這個極為重要的位置王嶽已垂涎很多年了,可眼下皇帝病重,太子年少無知,這事兒卻懸了起來,令王嶽心中多少有些忐忑。
蕭敬沒說話,不易察覺地冷笑幾聲,起身與三位大學士告辭離開。
朱厚照含著淚在禁宮內奔跑,剛才在太醫院無意中聽到的訊息令朱厚照心急如焚,他不相信兩位太醫的話,或者說他天真地選擇了不願相信。…;
父皇一直好好的,像山一般高大堅強,為他撐起了整片天空。
山,怎麼可能會垮呢?
定是太醫們閒著沒事嚼碎嘴詛咒父皇!
朱厚照抹了把眼淚,心中恨意頓生,這兩個碎嘴的太醫不是好人,一定要稟報父皇把他們全砍了。
乾清宮是大明曆代皇帝的寢宮,弘治帝正躺在乾清宮的床榻上,臉色蒼白得可怕,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張皇后端著藥碗,含著淚一口一口地喂弘治帝喝藥。
朱厚照衝進乾清宮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景象,見父皇虛弱無力的樣子,朱厚照心中一酸,不可抑止地大哭起來。
“父皇你怎麼了?昨日兒臣請安時你還好好的,怎麼今日便這般模樣了?”
張皇后也忍不住捂面哭泣,弘治帝的身體如何,只有她最清楚,這幾日愈發危險,可每次朱厚照嘻嘻哈哈從東宮跑來請安時,弘治帝不論多麼虛弱,總會在書案後坐得筆直,跟往常一般含笑跟朱厚照玩笑交談,直到粗心的朱厚照離開,弘治帝才被太監們攙扶著躺下。
都說人生如戲,弘治帝為兒子演的這一齣戲,卻是最感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