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的石階,抹上橘紅的色彩時,階梯頂端的談話聲,吸引了她的注一忌。
男人們的談話聲裡,混雜著某個低沈、有力的嗓音。她記得那個聲音,那聲音曾在她耳畔低語著誓言,以及承諾,說盡最甜美的情話;那聲音,也曾經無情的指控她,重重羞辱了她。
幽蘭跪在石階上,急切的抬起頭來,眼裡充滿了期盼,甚至忘了擰乾手中的破布。男人們踏著石階而下,而走在最前頭的那個人,正是她一個多月來,思念不已的金凜。
夕陽的餘光,讓那張輪廓深刻的面容分明得有如石雕。他的眼裡映著光,薄唇
緊抿著,無論舉手投足,都有著王者的權威,當他開口時,每個人都臣服聆聽。
暗黑色的衣袍,將他的身形,勾勒得更巨大。當他踏下石階,朝她定來時,她的世界彷彿靜止了。
幽蘭忘了呼吸,注視著金凜逐步的接近。
她的渴望、思念,在這一刻終於實現,她想張嘴、想解釋,卻無法開口,甚至忘了該怎麼說話,只能怔怔的看著他。
察覺了她的注目,他黑亮的眸子,淡淡的一瞥,掃過她破舊的衣衫、髒汙的雙手,以及腳踝問的鐵鎖。
未擰乾的破布,滴下幾滴汙水,落在石階上,也弄髒了他的靴子。
他的靴子上,不再有泥,反而有著上好的皮革揉制後的特殊味道,細密的縫線,代表製作者的用心,以及使用者的身分。
那些汙水,在鞋面上顯得格外突兀。
“你這笨女人,還不快擦乾淨!”有人看見,厲聲開口責罵。
嚴厲的語氣,驚醒了動也不動的幽蘭。她低下頭,匆忙的伸手,正要用手裡的破布,為他擦去鞋面的汙水,卻又察覺,這塊髒汙的破布,根本只會抹髒他的靴子。
她抬起頭,望著金凜,水眸裡有著無助。
那張嚴酷的面容上,沒有表情。他看著她的眼神,像是在看著腳邊最卑微的生物。
那直接、無情緒的目光,高高在上,冷冷的睨視著跪在腳邊的她。
她知道他看到了什麼,她的指甲有著髒汙,赤裸的腳踝銬著沈重的鐵鏈,凌亂的長髮被汗水沾溼,黏在頸問、臉上,身上的衣裙更是其他奴僕縫了又縫、補了又補,洗到泛白的舊衣,衣角的縫線還綻了開。她喉頭乾澀,覺得極度的屈辱而困窘。
在他冷漠幽暗的視線下,她心口一疼,不禁低下頭來。
“你是聾了嗎?!還愣在那裡做什麼?快擦乾淨啊!”責罵聲再度響起,多了分不耐煩。
那威嚇的口氣,嚇得她雙肩輕顫,連忙握著裙角,跪在金凜的腳邊,用破舊乾燥的衣裙,擦拭著他鞋面上的汙水。
一待擦淨,金凜跨開步伐,走下石階,頭也不回的離開。那群男人們,追隨著他、簇擁著他,亦步亦趨的圍繞著他。
高大的背影,在她的注視下,逐漸逐漸遠去,直到他轉身,消失在石牆的盡頭,再也看不見。
夕陽隱沒,四周漸漸黑了。
幽蘭跪在原處,一動也不動。堅硬的石階,磨痛了她的膝頭;滲著汙水的破布,讓她的十指冰涼,凍得幾乎沒有感覺,除此之外,還有某種寒意,悄俏沁入她胸口。
這是她首度察覺,時間以及誤會,已在他們之間,劃下一道深深的鴻溝。那道鴻溝,就像沈星江一般,寬廣無邊、深不見底。
彷佛,水遠都無法跨越。
金凜的歸來,是北國的大事。訊息很快傳開,連遠在龍城的女王,都派人前來祝賀,鄰近部族的族長,也陸續前來。每回有賓客到訪,王屋裡的人們,就忙得不可開交。
幽蘭的工作,不再僅限於擦拭階梯。巴娜指揮著她,就連回廊也得一併擦淨,要是遇上賓客來訪,人人忙祿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