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夠,除非午飯隨意吃用一點,之後快馬加鞭,緊趕慢趕,才能在天黑前回宮。”
趙明枝有心趁著天亮尋裴雍來議事,自然不願多做耽擱,應道:“那便對付一頓。”
一群人也不去尋什麼酒樓,只進了間路邊小店,點用幾樣不費功夫飲食就重新出發。
如果說早上問得細,逛得慢,那下午便如同走馬觀花。
趙明枝手中拿著圖,與沿街一一對應,又問清從前並此時情況,等出了城,再看遠近荒地、田畝,拿筆一一記下,再問人口、賦稅等等。
那領路的隨從本是京都府衙中一名小吏,若說前頭東西還能答個一二三四,後頭問題便半點對不上來了,只好一面擦汗一面道:“待小的拿回去問府衙官人……”
趙明枝倒不是有意為難,也曉得這事其實不歸此人管,並不催他,一口就應了。
等大略走得一圈,終於轉到城西萬勝門與固子門中間,又行二三里,還未走近,便聽前方隱隱哭聲嚎叫聲,一眼望去,滿地披麻戴孝。
那吏員便連聲音也小了,攔著那車伕叫趕慢點車,又回頭道:“殿下,那裡就是流民棚……”
今日從辰時開始到現在未時,趙明枝在城中跑了一日,自然知道此時的京師是個什麼亂七八糟模樣。
道路髒汙,滿地都是廢棄之物,便是大內至相國寺,再至桑家瓦子一帶,一向最為繁華,從前時時有人清掃,昨日她進城時分,公主儀仗已至,地上都還是髒兮兮的。
其實早停了雪,但四處並無人去掃,亂磚、碎木、拿來包吃食剩下的幹荷葉、串東西的竹木籤子、破碗爛布條,狄人劫掠之後剩下的斷壁破門,焦黑磚瓦,全數敞天露著,對比往年盛況,令人望之生嘆。
可即便那樣髒亂,同前方情形比起來,全不能相提並論。
所謂流民棚,本是原本早年間京都府衙修造出來供流民暫住之所,雖然看著簡陋些,到底有磚有頂。
然而今年南下逃難百姓太多,先前所有,根本不能夠用,忙亂間只能草草再做堆造。
因徐州被圍,眼見就要城破,京師原本坐鎮的張副帥資望俱夠,又有遠見,深知才遭狄賊殺入過的京城城牆不堪一擊,便抽調民伕役夫匆匆去修城牆挖水道了。
如此,流民棚的這一頭自然少有人去關注,進度又慢,造料也粗爛。
人沒有地方住,大冬日的,總不能在外頭以天為蓋。
流民們便在原本棚邊,自己使些稻草、爛木板草草搭成的新棚子,勉強住了。
都住草棚了,自然沒甚可挑的,一間棚戶裡夜間塞個一二十人算是常事,擠得多的,甚至能躺個二三十。
按那些老人說法,人團擠在一處,反而暖和些。
粗造的棚子只勉強能遮風,遇得雪一大,哪裡扛得住,某一日雪大,果然塌了一片,連帶著府衙新修的流民棚也一道垮了。
其時正是半夜,無人不在安睡,雪來得突然,棚塌得更是突然,根本沒有人來得及反應,一時之間,死傷人數足有上千。
恰巧此時遇得張副帥累病而故,喪事才辦,府衙上下亂作一團,因沒人能做擔事那一個,也無人去頂天,等天亮才匆匆騰出手來遣人過去。
原本還剩一口氣的,也死得透了,更有些被親友搏命挖將出來,只好半夜無頭蒼蠅亂撞,也尋不到什麼大夫,自然耽擱醫治,或應是小傷,成了大傷,可能能活,也拖著沒了命。
流民營無人去管,更無人得知其中人口具體數目,若遇得沒有家人親眷在的,死了都白死。
最後京都府衙計出來共有兩千餘人被壓,失蹤者或有四五千,至於實際數量,只有更多。
北面那樣動靜,張副帥又走得突然,京師一下子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