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戰場上的大好形勢,自然都歸功於這名大楚雙璧之一。
但是在謝西陲看到那支北莽騎軍壯烈赴死之時,這名流州副將忍不住想起密雲山口那場慘絕人寰的廝殺,堆積如山的屍體,根本分不清是北涼邊軍還是北莽蠻子。
原來不獨有北涼鐵騎視生死為小事,北莽亦是如此。
在之後謝西陲漫長的戎馬和官場生涯,作為最終官至離陽正二品大將軍且領上柱國頭銜的無雙儒將,作為一國之西北砥柱,哪怕在大局已定的形勢下繼續一次次平叛草原,可他一生都不曾以“蠻子”
二字作為北莽士卒的字首。
……
懷陽關外城以南,沒有入城的那一騎獨自停馬黃沙高坡,似乎在等人。
很快就有一道魁梧身形破空長掠而至,氣勢如虹。
將吳家八十騎留在關內的年輕藩王翻身下馬,沉聲問道:“如何?”
一人即宗門的男子臉色難看,“等我趕到敦煌城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數萬草原騎軍在攻破城池之後,依舊將其重重包圍,我闖入城後,沒有找你所說的那名女子,之後我打探到訊息,只確定名叫徐璞的男子已經戰死。”
徐鳳年嘴唇緊緊抿起,微微發顫。
徐璞。
一個他年少時曾經喊過徐叔叔的男子。
與吳起同為徐家第一代騎軍將領,在軍中的輩分甚至比陳芝豹袁左宗褚祿山三人都要高。
秘密潛入北莽草原的呼延大觀猶豫不決,似乎有些到嘴邊的言語,難以啟齒。
徐鳳年苦笑道:“還有比這更壞的訊息嗎?”
呼延大觀沉默不語。
徐鳳年平靜道:“說。”
呼延大觀重重撥出一口氣,“那名老婦人當初對圍城騎軍下達的旨意,無論敦煌城是戰是降,城破之時,遇人即殺。”
徐鳳年緩緩鬆開馬韁繩。
身形瞬間消散。
下一刻,高坡之上驟然響起一聲砰然巨響。
呼延大觀站定在山坡北方,隨意抖了抖手腕。
年輕藩王站在靠南方的山坡邊緣,兩人之間,出現一道突兀形成的溝壑。
呼延大觀面無表情道:“最少有三四萬北莽騎軍在等你自投羅網,加上李密弼親自坐鎮的數百蛛網諜子死士,都在等你。”
又是一聲炸雷巨響。
只見呼延大觀保持雙拳向前錘出的姿勢,厲色道:“徐鳳年!你難道不清楚之所以沒有那女子的確切噩耗,正是老婦人和李密弼故意引誘你去死的陷阱?!如此粗劣的手段,你也看不穿?!”
剎那之間,巨響遠遠勝過原本已經足夠聲勢驚人的先前兩次。
呼延大觀幾乎是以傾力一拳將那名執意向北的年輕人擊退數丈。
呼延大觀冷聲道:“既然嘴上道理講不通,反正你都聽不進去,也行!我呼延大觀雖說未必能夠勝你,但拼個半死總歸不難,我倒要看看,你徐鳳年到時候如何進入敦煌城!”
不知道是不是應了那句事不過三的中原老話。
年輕藩王不再繼續向北而掠,而是緩緩走到高坡北方,與呼延大觀一人面北一人朝南,並肩而立。
年輕人雙手籠袖蹲下身,安安靜靜望向北方。
呼延大觀安慰道:“你不露面,她才真的有一線生機,明白嗎?”
年輕人嗯了一聲,“剛剛想通。”
呼延大觀如釋重負。
真要跟這個年輕人做生死之爭,他還真有些犯怵。
沒法子,他呼延大觀是個拖家帶口的老男人。
心情複雜的呼延大觀唯有一聲嘆息。
年輕人嘴唇微動,碎碎念念,悄不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