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站在床邊看他喂藥的世歡顏,終於忍不住摔門而去了。
無違根本不關心,世歡顏是否生氣了,是否疑竇叢生了,是否要秋後算賬了。
無違只看得到懷裡與自己血脈相承,肌膚相親,心意相通的人兒難受地攏起了英挺的眉,原本清澈的瞳仁中泛著受盡慾火折磨的血絲,纖長的手指無力地揪著自己的衣襟,溫涼的身子灼熱如同燎原之火,像是小獸一樣發出了輾轉的低吟。
——若是可以,寧願以身代過。
無違幽深的雙眸中盡是悱惻和不計後果。
夜涼如水,雖然在地底看不到朗月,看不到群星,抬頭也只是灰濛濛的碩大岩石群,卻還是有秋風陣陣襲來。
夏日過了之後,這宅子便要擔心會否太涼的問題了。
世歡顏大力闔上身後的門,踱下亭階,而後緩緩走入了庭院裡的水池中,有些涼意的池水慢慢沒過頭頂,世歡顏柔韌的髮絲在波光粼粼的清水中纏綿如孤苦無依的水草。
——你不過,是仗著我,沒有底線的退讓而已。
世歡顏回憶著無違臉上,從未對他露出過的關切和憐惜,忽然張口大笑了出來,本是狂放的笑聲在水底顯得悽若鬼魅,周身的水順著喉頭不留分毫地流入食道,世歡顏眼眶一紅,雙腳一蹬,浮出水面之後像是要將五臟六腑盡數吐出一般劇烈地咳嗽起來。
世歡顏氣惱無違的直言不諱,卻仍然選擇壓下怒火,不拗無違的意願轉而去尋個小倌兒,而是乖乖去廚房煎藥,然後又默許無違接過藥碗親自喂藥。
你唯一的表情,你唯一的,不是厭惡和淡然的表情,我卻只有像空氣一樣站在旁邊,方才能夠窺寬到。
你唯一的懇求,你唯一的,不是帶著勉強和不願的懇求,我卻只有身為大夫,面對著你那‘一見鍾情’的人身中劇毒,方才能夠享受到。
你唯一的柔和,你唯一的,不是別有用心和暗潮湧動的柔和,我卻只有像個笑話一樣狼狽地躬身離開,才能描繪肖想出來。
世歡顏停止了咳嗽,微紅酸澀的眼眶卻仍然血絲遍佈。
世歡顏從未想過,他這次,竟然是真的陷進去了,他以前討厭的‘喜歡’之類的情緒,居然毫無預兆地便將他拖入了深不見底的裂谷之中,快得讓他未及防備便已經彌足深陷。
——報應。
世歡顏扒著池子邊緣的青石磚,瑩潤的手指細細感受著有些粗糙的觸感,忽然張口,懶懶地對著無違的屋子清朗地囑咐道:“親親寶貝兒,藥喝完了之後,最好讓他和衣而臥,無論他如何掙扎都不要解他衣衫,他方才出了太多的汗,稍微吹風便會感染傷寒。”
“……”屋裡一片靜默。
“親親寶貝兒,今晚他佔了你的床,你換個屋子睡,可好?”
“……”屋裡仍然沒有回應。
“那親親寶貝兒,一夜好夢。”
世歡顏話音剛落,自己都有些驚詫,他竟然會用如此溫情脈脈,如此低眉順眼的語調,在這樣的情況下,雖然生氣,卻仍然語重心長。
因為世歡顏,很久都沒有生氣過了,他幾乎已經要忘卻,上一次生氣,他做的是什麼反應,他生氣的物件,最後又是什麼下場。
“謝謝。”
無違終於低低地回答了兩個字。
“不客氣。”
世歡顏在無違看不到的地方展顏一笑。
——是了,就算自己記起來上次生氣是什麼時候,那也沒有參考的價值啊。
自己也算是活了這麼多年了,但是跟這次比起來,以前所謂的‘生氣’只不過是小貓撓著腳底心的難受而已,哪會如此抓心抓肺呢。
世歡顏再次潛入水中,頭朝下,伸手在池底滑膩的青玉磚上輕撫,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