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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把慧仙背到一號船上去了。我記得我從孫喜明家往回走,光腳走過六條船冰涼的舷板,越走腳下越涼,一條船涼過一條船。烏雲被夜色覆蓋了,雨沒有落下來,金雀河的盡頭早早地升起半個月亮。河上夜色初降,兩岸蛙鳴喧天。夜航的船隊在河上突突地前進,河水在我腳下洶湧奔流。我的脖子那兒有異樣的感覺,一摸,是小女孩辮子上的牛皮筋粘在我脖子上了。我記得很清楚,走過王六指家的舷板時,我還把牛皮筋搭成一把弓箭,朝王六指的小女兒射了過去。我不高興,也沒有什麼不高興。我很正常。反常的是我的後背,一去一回,我的背上已經空空蕩蕩,一個小女孩帶給我的溫暖的體溫蕩然無存,我的後背竟然還保持著慣性,微微弓起來,承接一個不存在的小小的柔軟的身體。我的後背有點卑賤,卑賤得很反常,分別不到兩分鐘,我的後背就開始思念起一個小女孩了。
我弓著揹走到我家的船上,看見一盞孤燈在艙篷裡搖晃,父親已經在艙裡整理床鋪。船上一片悽清,似乎沒有人煙,那是第一次,我打量著舷板上一條薄薄的哀傷的影子,發現了自己內心的孤獨,還有愛意,它比夜色中的河水更加深不可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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