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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一天不曾用飯食了吧。小廚房有新來的南邊的廚子,我吩咐他做了幾樣清淡的小食。您不妨嘗些?”她依然竭盡全力像是一個想要討好她的孩子。
她也是這樣細緻耐心的照料他的吧?無微不至到誰都不能拒絕。她眼睜睜看著她親手將那些精緻的小菜端上來。小心翼翼的問她喜歡哪樣。可是她說不出話來。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麼難嗎?”
她終於忍受不了她的沉默。
“和我說句話,那麼難?貝勒府那麼多女人,只有我讓你這麼為難?這麼厭煩?”她的表情嚴肅起來,不再像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即便如此,她還是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恪寧沒有吭聲,自顧自拿起筷子夾了一口菜送進嘴裡。咀嚼,吞嚥。
“委屈嗎?覺得委屈你可以不用再來見我。別怕有人說閒話,我不會對你怎麼樣。”她終於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吐出這句話來。
她不動聲色的望著這個女人。她來這裡是想和她說話的,是想好好看看她那張已經有了衰老預兆的面容的。她從來不覺得自己可笑。她在這裡第一眼看到這個叫做恪寧的女人時,腦海裡浮出的是許久之前,一家人回京城。那時她對北方的一切都那麼的好奇。心裡暗自打下主意,以後要住到這座金壁輝煌的都城來。而且這座城裡住著那樣一個人兒。清清靜靜的,翩翩的那麼一站。全身華麗似水的衣裝。那牛奶一樣白的鴨蛋臉上盈盈含笑的眸子,閃亮的是她這個從南邊來的黃毛丫頭從來沒見過的光芒。一舉手一投足,像一座會動的菩薩。
天底下怎麼會有那麼俊俏的男人呢?
那時候她還傻乎乎的這樣想。所以,她拾了他的竹扇子。覺得那是他們之間的信物。她一天天的盼啊盼啊。希望自己長大,要去找那個畫裡的人。後來她因為身子弱住在蘇州姨娘家調養。哪想到聽說御駕南巡,那扇子的主人似也在其中。她便心都飛了出去。只想著怎樣能將這緣分牽上。千求萬求,請了老師林靜南將那把鳳尾送到了那人的手中。她便像個得了什麼珍寶一樣的孩子一樣,興奮地幾夜幾夜睡不了。只想著,即便今生都無緣相見,卻有一樣自己心愛的東西留在了他的手中。那麼,再怎麼樣都是無憾了。等她到了十四歲,竟然就這樣進了這座宅子。她不知道這裡邊有多少機緣巧合。也不知道是不是誰的刻意安排。她只曉得,她馬上就要見到他了。可是新婚之夜竟然獨坐空房。好不容易見到了她夢裡念想了幾千遍幾萬遍的人,可是,那卻是一個完全陌生的面孔。她本來覺得這一生不會隨了這個心願,她是認命的,她從不強求。但現在不是這個心願不能了結。而是她自己,為自己開了一個這麼大的玩笑。
錯便是錯好了。能嫁給當今的皇四子,已經是多少女子不能企盼的福分了。她不能求得更多。她是容易知足的人。那個陌生男人對她極溫和。像極了家中的兄長。能這樣,她還奢求什麼呢?
可是命中,她就該有此劫。那個人,在她心裡已經死了的鬼的影子,竟然又一次活生生的在她眼前冒了出來。她不會認錯。就是下輩子了也不會。只是,她還是當年那個瘦瘦小小的軀體,竟是個女人樣子。突然她就明白了一切。她想的沒錯了,那是個想怎麼就怎麼的女人。和她不一樣。據說她年輕的時候常常喜歡著了男裝出去。在承德的時候,風言風語她也聽到過。那麼,這就沒錯了。要不怎麼說,世上哪會有那麼俊俏的男子!
她是想對她好的。即便她是個女人。她也想對她好。算是對得起自己這莫名其妙的一輩子。她知道自己還年輕,可是她早早就把這一生都交付出去了。交付給了一個幻夢。她要對的起自己的這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