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天下盡操於其手,能翻手覆雲,使江河倒卷……誠可謂——秦始皇以來中國最大之改變!
竇彭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是啊,若真被陛下搞成了這一整套系統。
從此漢室中央。就能透過糧食、鹽鐵和貿易物流,不動聲色之間。就操縱天下大勢。
南方旱災,好!
皇帝一聲令下,全國所有市集的糧食被官府在第一時間平買,然後,經由馳道、水路和陸路,進抵災區。
然後。再一聲令下,主爵都尉跟廷尉挨個通知所有大商賈:聽好了,我們要買這些東西!
誰敢不賣呢?
更重要的是,一旦被朝廷完全掌握住了市集,甚至只需要知道市集貿易的大概情況。
那麼。國家就能輕易的知道,社會的基本情況。
因為物價的漲跌,必然與全天下,或者當地一隅的社會經濟、民生緊密相連。
這樣,即使是在長安,天子也能知道,在萬里之外的南國和寒風呼嘯的新化,最近發生了什麼,社會秩序如何,需不需要國家干涉。
可能,這樣是有些天方夜譚了。
但看看今上在關中修的那兩條軌道馬車線路,再看看秦始皇修建的遍及天下的馳道和漢室建立的,以十里一亭為單位的傳郵系統。
就可知,這並非天方夜譚,而是極有可能的未來——在百年前,列國紛爭之時,誰能想到,今天,坐在長安城裡的天子,能知道在一個月前,發生在遙遠的南國邊境上南越人的動作?
這些東西,竇彭祖原本是想不到的,但是,他的叔父,卻有著一雙似乎能看破未來的眼睛。
經過叔父的描述後,竇彭祖都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震驚之後,就是難以抑制的衝動。
擅權——我也要控制、掌握。
當然,作為臣子,竇彭祖不需要跟天子那樣,讓擅權們完全服從命令,聽從指揮。
他只需要搭個便車,分一杯羹。
而竇家的地位,有這個資格入場喝湯。
當然了,假如要是天子不約束,不警告,那偷偷摸摸做些小動作,偷一點天子的權柄,自己拿來用用也是無可厚非的。
天授不取是要遭天譴的!
打著這樣的主意和算盤,竇彭祖領著數十位被傳召來到未央宮,已在殿外吹了大半夜冷風的擅權們自宣室殿的側門,魚貫而入。
這些擅權,早在一個月前,就已經得到了通知,並且在太常衙門裡,接受了月餘的禮儀培訓。
但,當他們走進宣室殿之中,看著這金碧輝煌的漢室神殿,國家的最高權力殿堂,望著那光滑的能倒映出人影的地板以及分坐兩側的那一位位平日裡如雷貫耳,連名字都不能直呼的大人物。
膽小的已經戰戰兢兢,小腿肚子都要抽筋了。
即使是平素最自信最自得的人,此刻也是將腦袋低的低低的。
他們清楚自己的身份。
說的好聽點,他們是準官員,說的難聽點,其實就是個市井之人,無賴罷了!
甚至,就是有人罵他們一聲賤民,他們也得接著。
主流輿論跟朝野數十年的宣傳洗腦,不止使得天下百姓跟士林都確信,商賈=賤民=末業。就是商賈自己也信了。
不然,天下何以每年都會有那麼多走貲官的人?
何以當初晁錯輸粟捐爵,會引發天下的狂熱?
何以,幾乎所有商賈在發家之後,都不會第一時間選擇繼續擴大生產規模,而是回到家鄉。瘋狂買地,兼併?
他們這樣做的目的,不就是想要自己跟自己的子孫後代,不再是賤民,不再是被人歧視、唾罵的市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