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自己無意識中找的人是他。但他什麼都不提。
離開他家的時候,他從電梯裡看著季師益朝他微笑的樣子,也對他笑著。他看著那個笑容被門慢慢關在了外邊,忽然覺得一陣難過。
不知有多久,除了他,沒人對他這麼笑過了。好像就算知道他的全部,也能好好包容的笑。
就像他以為張寧那麼笑過的那種。
他認命地覺得,他遲早會失去那種笑容。
19
邱景嶽覺得漸漸不能分辨自己什麼時候笑的是真的,什麼時候是假的。當然只是笑而已,他也不能露出別的表情。他覺得如果他不笑,就會有很多人看他笑話。廖敏軒罵過他後他也笑,回家後發現張寧不在他也笑。他時常想起外婆遺像上的那個笑臉。
就像有人拿起了相機,你不得不笑,不管你是不是在痛,是不是不想笑。而他覺得無論何時,相機都在對著他。
張寧生完孩子出院回家那天,邱景嶽的母親也到了他們家,她打掃了屋子,做了一桌豐盛的晚餐。他只得笑。他看著自己的孩子被妻子抱在懷中,不知該喜悅還是該難過。在母親面前扮演著忙碌而開心的丈夫和父親,夜深的時候他睡在不知道心思的妻子身旁,想起明天那位會那麼對他笑的人要走了。他拿起手機,想和他好好道個別,最後還是放下了。
他們的人生各不相同,他羨慕他的勇氣,卻無法知道他的難處,無法體諒他的疼痛,他也不知道季師益的笑臉之後到底藏了些什麼,也許就是流在他外套上的那些眼淚。
對於這樣的他,邱景嶽實在不忍心讓他那麼對著自己笑。對他說一路平安,對他說好好幹,他一定會回他一個笑臉,就像之前他回的所有簡訊那樣。
那一天邱景嶽在黑暗中說對著空氣說了一路平安。好好幹。
時間久了,生活漸漸沒有那麼令人煩悶了。邱景嶽想起一句話:真的在被生活強姦了,與其歇斯底里尋死覓活,不如閉上眼睛好好享受。在帶著妻子孩子送母親回家,又返回了廣州之後,他和張寧形同陌路,他請了保姆照看孩子,她一樣隔三差五不回家。她對孩子很冷漠,一般也不抱他。孩子認得爸爸,認得保姆阿姨,卻不太認得她。
邱景嶽這一次回來過年,孩子寄放在了保姆家裡。因為邱景嶽給的薪酬優渥,保姆待孩子很好。邱景嶽觀察過,孩子很喜歡她,於是也就少了許多擔憂。
家裡的晚飯大家圍在一起吃,母親很疼愛謝敏,時常給他夾菜,從來沒被這樣對待過的邱景嶽有點驚訝。印象中母親並不是那種會給別人夾菜的人,看來他們相處十分融洽。飯桌上謝敏笑著說:“上回哥婚禮的時候,您的同事載我們回賓館,說你們三兄弟長得真像,一眼就看出來了。”
邱景嶽仔細地看謝敏,和弟弟確實有幾分神似,於是笑著對母親說:“不用受痛,又多了個兒子,真好啊。”
“那是很好。”母親樂呵呵地說,“謝敏比你們倆乖多了。”
據母親說謝敏逢年過節都記得送禮,父親、母親生日的時候都隆重對待──以往兩兄弟時常忘記父母生日,光憑這一點,就足夠搶走父母的寵愛了;何況他和容若搬走後,每個週末都會回家,帶著父母上山遊玩寺廟、賞菊花,如果天冷,沒什麼事兒,就抱臺暖扇陪他們在家裡嘮嗑。父母如果生病了,總會及時帶他們看病;父親退休後有時上按摩館,他就特意買了臺按摩椅放在家中廳裡。如此種種,不勝枚數。聽母親的話之後,邱景嶽有時會產生自己是個不孝子的感覺。由於時間總是不夠用,他除了往家裡寄錢之外,並沒有做過其他什麼。
母親會對張寧不滿是自然的,他瞞得再好,她的態度是瞞不過的。回想起來,他真的覺得自己愚蠢,愛或不愛,關心不關心,這種一眼就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