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回去得很晚,總有夜裡11點,路上早已空無一人。長長的街道,兩邊立著的一個個放著寒光的路燈,變幻著我鋪在路面上的身影。寂廖的腳步聲裡,影子一會兒長了,長了,一會兒又短了,好像是奇異的幻想,一直護送到我的住處。這是當時唯一閒暇的享受。
考期越來越近,我自加的壓力,已使我不能充足地睡眠了,於是便夜以繼日地背誦和演練。一天只睡三四個小時是常有的事。我確信我是中魔了。因為我好像不會疲倦了。每當夜裡2、3點時,從書中探出頭來,仰仰痠痛的脖子,捶捶痠痛的腰,藉著燈光,看著熟睡著的老白和弟弟。他們都在做夢吧!
夜靜得很。我的心靈與靈魂相對。
一個多月,似乎是隻是幾天。轉眼之間,竟已到了暑假時間了,人們一鬨而散,把我一個人留在了班裡,一排排乾乾淨淨的桌子中間,我低頭背書,好像五線譜上只有我一個音符。
父親無聲地支援著我的狂妄。因為我是決定要考上的,並確信自己能考上,用二個半月學別人一年半的課程。
既然報了名,就應留下來跟應考的初三學生一塊學習。晨老師把我留在了複習班,找了個位置,跟他們一起上課。一個小狗叼著根大骨頭拼命搖著腦袋,似乎想吞下它,啃啊,啃啊,現在想起來,竟然有點悲慼。我是個可憐的瘋孩子,這是在撞南牆啊。
在這個過程中,王三來學校看了我一次,本來我們倆都要考,可是他最後退卻了。我是第一次見那麼多人,鴉雀無聲地伏在桌上一呆幾個小時不動的情景,汗順著額頭,順著頭髮,滴滴地滾下來,打在桌上,卷子上,為了避免執筆的手粘溼了卷子,就在下邊墊一手絹。生活方式已簡化到吃飯,睡覺和作題三項內容,彼此路上見面了或一咧嘴,或一點頭,就擦肩而過,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每人心裡跳動的就是怎樣寫自己的分數上加數字。全靠這個數字的大小了。
父親來了一趟,汗淋淋地站在門外太陽低下等我,我出來之後,才發現了父親,他來此一趟就是給了我點兒錢,囑咐我:“這次考試不過是試試,千萬別弄垮了身體。”
“我知道,”我慎重地點了一下頭說,“放心吧,只是不能回去幫你收麥了。”父親一聽,哈哈一笑,輕鬆地說:“你弟弟幹活很賣力。”臨走時一直囑咐,小心身體。我覺得很悲壯。半月的補習剛過,已經逼近了7月7號中考。我和姐姐決定回家休整一下。
青春斷代史 10
照例,考試那天又下起了雨。叔已放假從北京回來,現在照顧著我們姐弟二人的居食。第一場下來順利得驚人,用了半個小時的時間就把30分的生理考了個22分。比姐考得還要好。但接下來幾場就很不順利。不管怎麼說,那場考試的確滿足了我的虛榮心。在考試的時候,姐的考場在另一個地方,自己顧自己。
我騎著嬸子那破的腳踏車,有些得意。在溼漉漉的清涼中,輕輕鬆鬆地參加考試。當時人很多,裡裡外外的大有人山人海之勢,都是父母前來陪考的。而我呢,孑然一人,穿梭在他們中間,你們都不知道,我還是個初二的學生哩!
可是考試很認真嚴肅地對待每一個考生。能則能不能則不能。分數下來之後,我的分數是390多分,而分數線是450。姐的分數是440分。分數有些冰涼。我陪著姐姐一起落入“孫山”。
我忽然間發現,我不是一個會開玩笑的人,我輸不起,玩不起!這一次我在不知不覺中開始認真,儘管這是一場無關緊要的遊戲。父親的寬容相勸,姐姐的柔語安慰,都不能解救我那股子從骨頭裡滲出的失敗感。是的,我的幻想是思想裡的釘子,其鋒芒總粘著我心上的血。那種時而在天上,時而在深淵中的苦痛是一條噴著血腥惡臭的毒蛇。要麼狂傲自信,可一霎間又墜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