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怎麼會呢!”她漲紅了臉,“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那你呢,漢蒙德先生?你的話不多呢。”
“沒錯。”邁爾斯心不在焉地回答,“我正在——”
“正在看這張照片?”
芮高德教授樂得睜大眼睛。
“你也覺得印象深刻嗎?”
“有一種令人著迷的魔力,”邁爾斯說,手擦過前額,“尤其是這雙眼睛!還有她頭微傾的姿態。這張照片真是耐人尋味!”
邁爾斯·漢蒙德長期臥病在床,才剛康復的身體很容易疲倦。他想要一個安靜的地方。他想住在新林區這樣的隱蔽之處,被書圍繞,他妹妹會料理屋內一切家務,直到出嫁為止。
他不願從想象的美景中驚醒過來。他坐在那裡盯著照片,在燭光下盯著照片,直到照片上的色彩模糊,芮高德教授又開口。
“這些關於費伊·瑟彤的傳聞……”
“什麼傳聞?”芭芭拉急切地追問。
芮高德教授不理會她的著急。
“我嘛,是盲眼的蝙蝠和貓頭鷹,根本沒聽到任何流言蜚語。哈利·布魯克和費伊·瑟彤預定在7月中旬完婚。而現在我要告訴你們的是8月12日發生的事。
“那天,對我來說和平常沒有什麼兩樣。我正在寫一篇《回顧兩個世界》的評論。整個上午我都待在舒適的飯店裡寫稿,將近一個星期以來天天如此。吃完午餐以後,我打算到德瑟帕司廣場附近去剪頭髮。到了那裡,我忽然想到,應該趁銀行打烊前到里昂信用銀行兌現我的支票。
“那天天氣很暖和。整個上午天空都烏雲密佈,遠處傳來隱隱的雷聲,偶爾降點雨。不過頂多就一點毛毛雨,不怎麼大,對消暑起不了作用。我進入里昂信用銀行遇見的第一個人就是剛從經理辦公室出來的荷渥·布魯克先生。
“真是奇怪!怎麼回事?
“非比尋常,沒錯!我以為他現在應該正待在自己的辦公室裡。他一向是個辛勤工作的人。
“布魯克看著我的眼神非常陌生。他身穿雨衣戴斜紋軟呢帽,柺杖勾在左手臂上右手提一隻陳舊的黑色皮革公事包。我彷彿看到他淺藍色眼睛隱隱泛著淚光。我從來沒有注意到,這個體態強健的人,下巴居然開始鬆弛了。
“‘親愛的布魯克!’我招呼他,我們互相握手。他的手勁有點鈍。‘親愛的布魯克,’我說,‘真高興和你巧遇!家裡一切都好嗎?你的好太太、哈利還有費伊·瑟彤都還好嗎?’‘費伊·瑟彤?’他對我說,‘該死的費伊·瑟彤。’‘哇!’
“他用英文說,聲音大到銀行裡有一兩個人不禁回頭瞄了一眼,他不好意思地漲紅了臉,但似乎氣到凡事都豁出去了。
他不顧旁人眼光拉我走向銀行門口,開啟公事包給我看。
“裡面只有4小捆鈔票,別無他物。每一捆有25張20鎊:一共是兩千鎊。
“‘我必須把這些錢寄到巴黎去,’他說。手微微發抖,‘我覺得英鎊比較誘人。哈利要是不肯離開那個女人,我就用錢收買她。非常抱歉,我必須先告辭。’”他挺直肩膀,合上公事包,不再多說一句就走出銀行。
“你們曾有過被人揍肚子的經驗嗎?你會覺得兩眼昏花、胃部吊起,像是一個被用力擠壓的橡皮玩具。這就是我當時的感覺。我忘了要兌現支票,忘了做其他的事。我沿著被細雨淋溼的泥濘黑色鵝卵石路,從德瑟帕司廣場走回飯店。
“我後來發現,這一段非常難描述。一個半鐘頭以後,三點一刻,電話響了。我心裡有數,知道大事不妙,儘管我並不希望有事發生。布魯克太太打電話給我。她說:‘看在老天的分上,芮高德教授,求求你現在立刻過來一趟!’那一剎那,我心亂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