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周瑞家的一轉身,冷不丁唬了一跳,原來王夫人竟不知何時打屋裡出來了,正站在不遠處的迴廊假山旁。
周瑞家的細細一瞧,只見著王夫人臉色鐵青,也不知先前趙姨娘說的那些話兒,被她聽了多少去。
周瑞家的定了定神,只硬著頭皮上前道:“太太怎麼出來了?”
王夫人扯了扯嘴角,微眯著眼睛,笑說道:“我若不出來見識見識,豈不是辜負了這場好戲,白累這角兒唱了一出。”
聽著王夫人這意味深長的話兒,周瑞家的打了一個激靈,過了半響才言道:“趙姨娘素來便是個不著三四的,說話也一貫冒撞,太太也是知道的,何苦同她計較,沒的壞了口聲去。”
王夫人捏著帕子的手指越發用了力,平素慈悲的表情也扭曲了幾分,冷聲道:“我就是平日待她太寬,處處念著她是個糊塗人,凡事不跟她理論,倒沒想她竟是有出息的,起了心思要踩到我頭上來,若不給她幾分顏色看看,只怕這府裡還真翻了天了。”
周瑞家的微微發了發抖,她雖也是滿肚子火,但聽著王夫人這話,深知王夫人性情的她,仍忍不住心裡發寒,暗地裡不免唸了幾聲佛。
正心想著,周瑞家的心思一轉,忽而想起一事來,決心要趁著機會在王夫人面前下個話兒,只忙忙說道:“趙姨娘鬧了這出,還不是底下那些管事媳婦招的禍兒,若不是她們眼裡沒人,愛弄些心術,趙姨娘便是想鬧也鬧不起來。再說,如今趙姨娘尋了這個由頭,口裡話裡又不時說著老太太老爺,倘若太太這遭兒發落了她,只不知趙姨娘又要鬧什麼事兒出來了,豈不是太太的錯處。依我說,太太也不必急於一時,只要珠哥兒的病好了,太太拿了權,趙姨娘再蹦Q也不過是那戲臺子上的小丑罷了。”
王夫人一聽,細細一思量,微微一笑,笑容溫和至極,只說道:“這話倒是在理,只是如今我又不掌權理事,這些底下人的事兒,都是大太太和老太太做主兒,這事自然得請她們吩咐才是。”
周瑞家的一聽,不免心下一驚,王夫人到底是王夫人,先前還被趙姨娘這事氣的不行,如今氣還未平,就想出了這引風吹火的好計策來。
王夫人這段時間,事事皆稟過了賈母再處置,便是有疏忽錯漏之處,賈母也得擔一份責,如今這底下人出了錯,王夫人仗著賈母在前,自然是無礙,畢竟任誰也不敢說賈母的錯兒。
倒是邢夫人雖不愛管事,但礙著賈母吩咐,也經手裁奪了不少事兒,如今趙姨娘鬧了一場,縱然是給王夫人沒臉,可細究起來,這嫌隙不當之處,少不得落在邢夫人頭上。
邢夫人再是冤枉受過,可事情鬧到這步田地,賈母必是要表明態度,對邢夫人訓斥幾句,做出些懲戒來。
邢夫人理事不當,賈母又年老體衰,這麼一來,這管事的權力或多或多,都得交給王夫人幾分。
周瑞家的這麼一想,心裡很添了幾分不自在,她到底比不得王夫人,雖幫著王夫人做了些見不得人的事兒,但還有幾分良心在。
她看得明白,邢夫人管家本是名正言順的事兒,王夫人能掌了這麼多年權,不過是仗著老太太偏疼二房,大老爺不成器,邢夫人又是填房出身罷了。
如今雖說老太太命了邢夫人理事,但邢夫人卻也不是那愛主張的,王夫人若是討好了老太太,繼續掌權理事,想來邢夫人也不會說什麼旁的話兒,王夫人又何必籌謀著,非要算計邢夫人一遭呢。
想雖這麼想著,周瑞家的卻是無力挽回,只得笑著又尋了些家常舊話,一路奉承著王夫人回了屋來。
才進了屋裡,外頭便有小丫鬟進來報道:“馬道婆來給太太請安了。”
這馬道婆乃是寶玉的寄名乾孃,與王夫人也是常來常見的,平素也算說的上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