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轉開了視線,手慢慢轉著酒杯。
“學弟才學驚人,必能一鳴驚人…”顧海思付片刻,對他真誠一笑說道。
這是他的心裡話,當初顧十八娘說了顧漁是連中三元的時候,他還不信,怎麼可能,那樣一個從來沒有進過學堂的人…
可這次考試之後,他信服了,這個人,果然非一般人
他不由審視顧漁,少年姿容俊秀,行動從容優雅。
察覺到他的審視,顧漁轉來視線,對著顧海舉了舉酒杯,嘴邊的笑意添了幾分,他的嘴唇微動,似乎說了句什麼話,顧海不由神色一凝,再看顧漁,將酒杯一拋,將斗篷隨手一披,灑然而去。
少年們已經吆喝著往外走去看戲,顧海站在人後,神色凝重。
他說,你的好運到此為止。
酒宴酣,戲臺上鑼鼓熱鬧,所見之處皆是笑語喧譁。
“四弟妹,這次花費不小吧?”有跟曹氏交好的婦人低聲問道。
心裡也被這次宴席驚到得曹氏,此時面上也露出幾分惶惶。
這的確是太破費了,當然此時建康城,舉辦宴會的人家不少,而且規格比他們家高的也不少,只是他們家有些特殊,孤兒寡母無產業田地……
曹氏的視線就不自主的看向一旁的顧十八娘。
“錢就是用來花的,花完了再掙就是了。”顧十八娘轉過頭,一笑道。
這句話雖然簡短,但聽在人耳內卻是不簡單。
“十八娘,錢怎麼掙的?也告訴大娘嬸子們,讓咱們也學學…”有性格爽朗的婦人被推出來,藉著玩笑的問道。
“不過是開藥鋪,賣藥而已。”顧十八娘知道她們的意思,爽快的答道。
“藥鋪?你們家開了藥鋪?”婦人們見她肯說話,忙追問道。
賣藥這句話,顧十八娘以前說過,但此時這些婦人們再重複起來,語氣裡就鄭重了很多,顯然不再把這個當成一句推搪的笑話。
顧十八娘點點頭,沒有說話,不是她不想說,而是外邊又傳來賀禮聲。
這一次報出的是一串藥行的名字,顧十八娘起身出去了,既然大家是衝她的面子來的,她也得給這些人面子。
聽著這些藥行的名字,屋內的婦人驚訝的合不攏嘴,原來一切都是真的,這曹氏母女沒有說笑。
那些藥行的她們也不陌生,這得開什麼樣的藥鋪,值得讓這些大藥行如此重視?
訊息很快伴著宴席的結束,傳遍了顧氏每一家每一戶。
“什麼?她是劉公高徒?”顧長春聽到訊息問道,面色有些古怪。
已經有人把劉公的來歷以及地位事蹟等等說了一遍。
“我自然之道劉公是什麼人,”顧長春不耐煩的打斷那人,手指敲著桌面,“她是劉公的高徒?”
他自己說著,忍不住笑出聲來。
“荒唐”他收了笑,有怒意在眉間凝結,“且不說她的年紀,就說她的身份,顧樂雲曾為朝廷命官,曹氏出身清白詩禮人家,匠人?他們會讓自己的女兒去做匠人?就是寧肯餓死,我想曹氏也不會讓她去做拜匠人為師,淪入此道。”
匠人是什麼,不得參加科考,不得躍入士流一族。
甚至還不如商戶的地位,因為很多匠人都是受控與或公或私的作坊商行,說白了,匠人就跟奴僕沒什麼區別。
當然,那些有名氣的匠人除外,混到他們那種地步的都是自己當自己掌櫃的,不會再受制於人,也沒人能讓他們簽下生死契約。
但那又如何,他們依舊是匠人而已。
“顧樂雲一輩子醉心功名,曹氏恪守婦道,會讓官宦之後詩禮之家的女兒淪為匠人?將來只得婚配匠人?”顧長春似笑非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