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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賬房,嗯,大名鄧召,一個屢試不第,當過錢穀目吏,而後因不忿官府在量鬥上做手腳,發了幾句勞騷,便被上官藉故開革的失意文人。不過,如今的鄧召已今非昔比,因為情報工作相當不錯,得到軍主的肯定與嘉獎,已經被提升為東京情報組的主事。
不用上陣撕殺,不用摸爬滾打,有足夠的經費與生活費,在繁華的大城裡過著平靜、偶爾也帶點刺激的生活,鄧召很滿意。他只想踏踏實實將這“包打聽”的工作做好,每月整理成冊,上交情報司。然後,像一個普通的東京人一樣生活——這是北俘路上,妻子臨終前對他的要求:好好活著。不管是當人還是當奴隸,也不管在東京還是上京。
鄧召的妻子,是他的表妹,兩人青梅竹馬,無論婚前婚後,他都很聽妻子的話。放到現代,鄧召就是個合格的好丈夫。鄧召不敢違背妻子的臨終遺言——幸運的是,他不用當奴隸,也沒有被擄至上京。他做為一個人,回到了東京。
鄧召一直沒有續絃。陪伴著他的。是佛經一卷,每夜必誦之,為妻兒超渡。而今夜,他沒有唸經文。所有的思緒。都被半個時辰前送達的一份情報打亂了。
出大事了!
情報是駐守河陰的留守司前軍同、副兩位統制聯名署印發來的:杜充密令決黃河!
鄧召不是梁山人。也不隸屬梁山水師,但他是個讀書人。所謂“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鄧召算得上半個秀才,他沒可能知天下事,但百里之外,滑州之畔,黃河之事,他卻是清楚明白。
李固渡一掘開,會是什麼後果?洪水猛獸,不足以形容萬一。汴梁城內外,包括開封府十六縣,除了事先撤離的軍兵,黎民百姓,幾乎無處可逃。杜充會事先通知疏散民眾嗎?絕無可能!訊息走露,非但民眾會群起反對,金軍那邊,也會立即派兵阻止,甚至提前引發渡河之戰……
鄧召不是將軍,甚至算不上軍人,用怎樣的兵法策略才能贏,他不知道。但怎樣的“策略”是損人不利己、是天怒人怨、是千夫所指、是遺臭萬年……他以一介草民的眼晴,與一個普通人的良知,卻看得清楚,想得通透。
金軍南渡,中原遍地狼煙,百姓又將面臨浩劫,而杜充此舉,看似阻敵,其實完全是助紂為虐,甚至為禍更烈。
王貴與徐慶將這個重大訊息傳過來,也是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卻又無力解決。所以看似傳遞情報,其實說難聽點,是禍水東引,將這個大難題,甩給了天誅軍。雖然這行為有點不厚道,但鄧召還是心下感激,就衝著這情報的價值,被利用也值了。
若是尋常之時,鄧召會直接將情報轉到梁山水師分部,讓張師長與馬知府聯合向杜充施壓,杜充必忌憚;再不行就派出大軍,再來一次兵威萬勝門,十有**會令杜充不得不收手。但是,現在不是遠水救不救得了近火的問題,而是梁山水師,也面臨極大壓力,在此非常時期,根本無兵可調。寄希望於梁山水師,是不現實的。
怎麼辦?事不宜遲,一旦杜充有所察覺,後果難料。
燈芯越燃越短,燈光也越來越暗,鄧召抓著密件,來回踱步,焦慮異常,絲毫未覺。燈芯終於燃燼,屋裡倏地陷入黑暗。
剪去燈灰,挑起燈芯,噗!燈花輕爆,照在鄧召驀然發愣的臉上。那綻放的燈花,似乎一下照亮了他的心房,這一瞬間,他有了明悟。
“就這樣吧。”鄧召下定了某種決心,眉頭舒展,神情一派平靜空明,將手輕輕按在那捲佛經之上,默唸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芸娘,為夫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違揹你的遺願了……”
……
杜充近來比較煩,先是不時聽到手下軍兵小聲議論,說什麼決黃河之事,然後有僕役出府購物,回來也竊竊私語。有心腹探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