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柏偷眼向範良極瞧去,只見這老小子口中念念有詞,正在奇怪,耳邊響起他的傳音道:「有什麼好看,我正在詛咒朱元璋的歷代祖宗。唉!今早又忘記了方便後才來。」縱使在這麼莊嚴肅穆的氣氛中,韓柏仍感好笑,真想狂笑一番作減壓之用,可是當然不能如此放恣。
步履聲響起。
韓柏只憑耳朵,便知道有三個人在與他們同一臺階對面跪伏下來,據陳令方說,能在奉天殿裡有座位的。只有四類人,第一個當然是皇帝老兒;第二類人就是諸位皇子皇孫,他們中又分兩級,有資格繼承皇位的可坐在最接近朱元璋那一層的平臺上:第三類人就是像他們這種國外來的貴賓,與其它封王的皇室人物同級;第四類人卻只一個,就是「鬼王」虛若無,可與繼位者平坐,於此亦可見虛若無的地位是何等超然。
韓柏並不擔心會見到虛若無,因為陳令方說他老人家已多時沒有上朝議政了。
接著是輕巧的足音,在上一層的臺階處響起來,不用說,是皇太孫允炆那小孩兒駕到了。
韓柏心中湧起一陣憐憫,想來童稚那無憂無慮的天地,定與這繼位者無緣了。
大殿忽爾肅靜了下來。
有力的腳步聲在最高的臺階響起來,接著是拂袖和衣衫摩擦的聲音。
滿朝文武連呼吸都停止了,空廣莊嚴的奉天殿,靜至落針可聞。
那氣焰高漲的藍玉,跪在武將的最前排處,這樣看去,並沒有和其它眾官有何分別,不過可肯定這桀傲難馴的人絕不會服氣甘心。
在極靜裡,朱元璋坐入龍椅上的聲音因此亦分外清晰響亮。
朱元璋充滿自信和威嚴的聲音在大殿的一端乾咳兩聲後,悠然道:「眾卿家身體安和!」殿內立時轟然響起高呼「萬歲」的頌詞。
倏又靜了下來,那充滿壓迫感的氣氛把人的心也似壓得直沉入海底裡去。
朱元璋「的」一聲彈響了指甲。
一把聲音唱偌道:「賜皇太孫、秦王,晉王、燕王坐!」謝恩後,太孫允炆和那三位皇子坐入椅裡,然後輪到韓柏。範良極亦沾光免了跪災,「昂然」立在他身後。
其它文武朝臣仍跪伏地上,頭也沒有機會抬起來。
韓柏故意不望往對面燕王棣等人,反望往高高在上的朱元璋,只見他安坐寶座之內,頭頂高冠,身穿龍袍,背後為貼金雕龍的大屏風,真有說不出的華貴和霸氣。
只不知那些與他形影不離的影子太監,是否躲在屏風後呢?韓柏望往朱元璋時,他灼灼的目光亦正朝他射來,盯著他左右臉頰的巴掌印。
韓柏嚇了一跳,垂下頭去,不敢再往四處張望,心中祈禱,求著天上所有神祇的蔭庇。就在這時,他感到對面有一對精芒閃爍的眼睛,正仔細審視著他,不禁嚇了一跳,暗忖原來燕王棣的內功竟如此精湛深厚,目光有若實在的東西。
那儀官又唱偌了一番,像說書唱樂般好聽悅耳,為這場面注進了少許娛樂性。
一時沒留心下,韓柏竟沒聽清楚他在宣佈希麼,到身後的範良極推了他一把後,才驀然醒覺過來,知道早朝第一個「外國使節進貢臣服」的節目由他們負責,然後他們或可溜之大吉,離開這氣氛沉重得可壓死人的地方,留下朱元璋他們自己鬼打鬼,只可憐心切當官的陳令方亦是其中一個受災者。
連忙站了起來,依著儀官指示,三跪九叩後,同朱元璋呈上國書。
儀官當場把譯成本國文的國書版本宣讀出來。又把進貢的物品清單逐一宣讀。
儀式完畢後,韓柏一身輕鬆坐入椅內,聽著朱元璋訓了幾句什麼兩國永遠修好的門面話後,正以為可以離去,豈知朱元璋語氣一轉,溫和地道:「文正專使,朕有一事相詢。」殿內各人均感愕然,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