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浪呼吸都急促起來,烏黑的瞳仁映出羅剎般的兇狠怒意。
“牧白,為何不肯讓我出手相助?”
“如果你出手便能解決,我又何須同你客氣。”他反過來安慰黑衣男子:“還有五次便能解脫,且讓牧白我善始善終。”
無浪一時無言,許久才道:“不想被我父親大人說中,談什麼皇皇男兒郎志在四方!到頭來,連一個知交好友,都搭救不得!”
牧白坐直身,故意轉開話題:“那丫頭被你打發走了?”
無浪一笑:“你適才不是都聽見了。”
牧白道:“她一個大小姐不知為了什麼緣故,跑來冥界裝什麼鄉下妹子,才兩日,就弄得一頭一臉的傷。”
無浪為牧白倒一杯茶水,遞去他手上,嘴裡卻說:“正因為如此,才要她搬走。老住你隔壁,那群悍婦豈不是以為我們護著她,更要處處和她過不去?”
牧白挑眉笑:“這情景就和我們無浪大少爺當初一摸一樣,你那千把字的檢討也沒少寫吧!”
無浪笑出聲來:“當年寫的檢討若加一起,都夠一部百頁大書了。很多事,是要吃了虧,才會學得乖。”
又道:“當初幸虧遇見了你,不然闖的禍比這丫頭只多不少。”
牧白不免也遙想當年,感懷不已:“我只是沒想到,這地方居然還有男子可以笑得如此好看。”
“可惜。”無浪恢復冷漠的語氣:“看多了冥界紛擾之事,我再也笑不出來。”
“你看人家三三依舊興高采烈,似乎來頭不小。”
“來頭自然不小,天界都派來一個天君日日在我們店裡守著。”無浪緩緩道。
這兩個老闆在屋內對視,牧白輕聲道:“三三這丫頭,似乎很喜歡我……”
他嘴角掛著嘲諷笑意,眼睛裡的淡紫色匯聚成小小光流:“或許,她能替我解憂。”
無浪卻沉默了。
喜歡牧白並不是難事。何況於這無邊苦獄中,哪怕一絲絲的溫情,都可令寂寥已久的生靈狂奔追逐。
可出手利用這樣的溫情來為自己解憂,從來不是無浪的行事風格。
牧白將他的表情盡收眼底,緩緩道:“無浪,之前我一直以為,你我一同經歷了這麼多年這麼多事,早已如同親兄弟般行事一致。如今看來,我們兩個仍是不一樣。你總令我自慚形穢。”
無浪也在這第五層地獄的氤氳空氣裡逐漸迷失,他臨出門前,突然對床上的牧白回眸一笑。
牧白的眼睛紫光流動:“無浪……”
無浪留下這顛倒眾生的一笑,背對著牧白才敢說:“牧白,我很佩服你。設身處地,若我是你,無法做得更好。”
他一個自視甚高的花花大少,又能夠改變些什麼?
柴房裡的三三此刻正在奮筆疾書。
來冥界真正長見識。
從來沒見過溫柔美男,此回邂逅一枚;從來沒為銀兩煩惱過,此回欠下一屁股債;從來沒被打過,此回身經數戰;從來沒賣過身,此回——賣了;從來不知道啥叫檢討,此回不僅要寫,還要寫出千把字來。
“餘內心甚悽,餘錯了。”
這不行,字數這麼少,要寫到何時去?
於是擴句。
“三三內心十分乃至萬分的淒涼,悔不該將唯一的孝敬盡數給了兩位老闆,以使高貴的絡姐姐伸出了纖細的玉手,卻只能空手而回……”
寫到酣暢處,三三被自己如湧的才思所感動,不禁如詩聖大人們般放聲狂笑:“哇哈哈哈哈哈。”
這豪爽的笑聲嚇跑了柴房斑駁老牆上的一隻壁虎。
還引來了明顯是睡眠中途被驚醒的黑衣老闆一個。
無浪站在月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