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的潮汐在心底翻湧。
這裡真的會是燕國皇帝居住的寢宮嗎?
可是自幼精研八卦陣形的她,在方位感上向來很有自信。這裡確實就是馮翼指給她的路線了。他總不會連自幼生長的宮殿都搞錯吧。混混沌沌地走了許久,也見不到半個人影。起初宮內的騷動聲也隨著她步步深入而變得漸漸聽不到了。
停下腳步,林飛輕蹙眉梢。遲疑地把手碰觸上鑲有麒麟圖騰的門扉。
馮翼說父王病重生命已如風中油燈……
馮翼說如果不見父王最後一面,將會是她此生最大的遺憾……
是呢,父親到底是怎樣一個概念?
每每總是朦朧地浮現在眼前的模糊的稱謂……會像師父那樣是喜歡開玩笑的人嗎?或者像師兄那樣油嘴滑舌卻親切的人呢?還是像北魏先王一樣,是威武嚴肅的帝王?抑或像馮翼一樣,有著使人易於迷醉的笑靨呢……
手指輕輕碰觸下,門扇戛然開啟。
“我自七歲起就知道燕國一定有滅亡的那日。”
穿著雪色衣裳的人背對著身後,緩緩梳頭。
“為何?”坐在空無一人的大殿階前,衣衫凌亂的男子頭也不抬,好像只是為了回應他般淡淡地問道。
“上無賢君,側無良臣。沒有肥沃的土壤,也沒有富饒的礦藏。連年內戰兵士疲憊。只要鄰國出了心懷一統之志的君主,燕國定然無有還手之力地消亡。”他柔聲說著,話語卻並不帶任何悽愴。拿起一根束髮的簪,將長長的黑髮全部盤在發頂,隨即戴起擺放在匣櫃裡垂有軟琉的王冠。
“我比較喜歡你披著頭髮的樣子。”殿下的人說。
馮翼笑著回眸,鳳眼長長地一掃,“不行呢。”他用安撫小孩子的口吻柔和親暱地說道:“燕王要有他的儀表。”
“不做燕王不就好了嗎?”殿下的人冷語道。
“我生來就是北燕王,你生來就是胡夏王。這些事都是命中註定。”馮翼深深地看他,“所以不是我們想改變就能改變。帝王的宿命,沒有成王敗寇,唯有成王敗死!”
宮外兵火正亂,從宮殿遙望出去亦可見滿天飛火亂竄。哀叫之聲應和著獵獵風火燃遍燕都。而馮翼與赫連定卻置身事外般只是凝視彼此。
“你說得對。”赫連定哂然一笑,“我生來就是王,也只會作為一個王而生。當我不是王時,我就什麼都不是了。”
“你恨我嗎?”馮翼側首,擺弄著垂在肩膀的玉琉,“我幫拓拔燾算計了你。”
“你是對的。”赫連定懶懶道,“否則接下來攻打燕國的人輪不到那小子。”
“其實你不必太早放棄。”馮翼惻然道,“你現在離開這裡,難保以後不會有一番新的作為。”
第9章(2)
赫連定望向坐在王座上年輕的末代燕王,煞氣的眼神漸漸變軟,“那你告訴我,為什麼你會在吐谷國帶走我?為什麼現在,你要放走我?”
“我只是不想讓你死在拓拔燾手裡……”馮翼漸漸漾起清魅奪人的笑,“也有可能是,我根本不想你死……”
宮門口傳來的隆隆炮火,一時間湮滅了馮翼的聲音。
他解下腰間的佩劍,擲給殿下的赫連定。自己卻安靜地坐在王座上,穿戴起燕王的冠服,拿出一丸足以致命的砒霜。
“你走吧……你的赫連一劍在手無人能攔。”長長的睫毛眨也不眨,他盯著指間白色的丸藥,“而我勢必與燕國在今夜一併消失。”
“你若勢必要死,我這夏國亡靈又何必定要活著呢。”赫連定笑了笑,還是那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能與絕代佳人一起死,生死有什麼大不了。左右我一早便輸了。無往而不勝的胡夏王從見到你馮翼的那一刻起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