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回過神來,是了,機場的廣播已經在催了。
阿怡領著遠遠回家了,沅芷終於準備登機了。
遠遠看見程曦一行人走在前面,沅芷揚起一抹笑意。她此行的目的,就是為了她,程曦恐怕不知道吧。
錦蘇這個城市的步伐和香港比起來,要閒庭闊步許多了。
香港像一個急著實現目標的中年人,身上挑著一家老小,所以行色匆匆、心事重重,連歇下來看一看停一停的閒暇都沒有。
而錦蘇,倒像是一個步入晚年的老人,享受著夕陽西下的景色,坐看雲捲雲舒,早已榮辱不驚、雲淡風輕了。
沅芷覺得,這裡的風,都帶著古樸的味道。
程曦平日裡的工作也很繁重,可是到了週末,她也不閒著。
她喜歡在太陽快要升起的清晨就出門。
天空是一種還沒褪盡夜晚外衣的淡淡的灰色,還帶著一股夜的涼爽,路上行人很少,冷冷清清的寂寞街道。
大多數店面都沒有開門,只有早點店的門口熱氣瀰漫,帶著一股食物的香氣,讓人覺得倍加親切。
程曦住的小區附近有一間深夜書店,往往在這個時候,書店還沒有關門,那麼程曦就會進去逛一逛。
進一步瞭解她,會發現她實在是寂寞。
寂寞與朋友多不多無關,更與金錢等身外之物無關,與其他一切均無關,只是心境而已。
她不是沒有朋友,可是她總是一個人看電影,夾在一眾情侶之間,她一個人清醒地活著。
沅芷跟在她後面,和她吃了一樣的早餐,也去還沒關門的深夜書店看過書,然後看著她去書店買花。
她大概每週去一次花店,每次都買同一種花。
花店中擺放著各色鮮花,奼紫嫣紅、百花競妍。
沅芷最討厭那種叫做藍色妖姬的花,其實世界上目前極少有自然生長的藍色玫瑰,市面上出售的都是人工染色的產物,潔白的玫瑰從生長的時候就經受染色,變成藍色後,賣家往往還在花瓣邊緣上撒上一層銀粉,看上去亮閃閃,像是舞女劣質的裙襬,嗆俗的豔麗。
程曦喜歡玫瑰,可卻不是紅玫瑰或者白玫瑰,她偏愛黃色的玫瑰。
她挑花的時候會認真地低下頭去,露出白皙纖細的脖頸,長髮垂在臉側,偶爾頭髮蹭得臉癢了,她會用手把頭髮掖到耳後,露出月光般皎白的側臉。
可是沅芷知道,黃色的玫瑰在有關愛情的話語是消逝的愛,並不吉祥,不過程曦彷彿絲毫不在意,她還是買。
往往她要細細挑了二十來枝,用舊報紙包了,捧在手裡慢慢地走回家。
她的腳步不快,慢慢的,簡直可以稱為踟躕。
好像是在等什麼人。
可是總是沒人來。
沅芷想起自己在深夜書店無意間看到的一首詩,叫做《從前慢》。
記得早先少年時。
大家誠誠懇懇。
說一句 是一句。
清早上火車站。
長街黑暗無行人。
賣豆漿的小店冒著熱氣。
從前的日色變得慢。
車、馬、郵件都慢。
一生只夠愛一個人。
從前的鎖也好看。
鑰匙精美有樣子。
你鎖了。
人家就懂了。
這首詩裡形容的情景倒很像程曦早上走進天還未亮的清晨那般。
沅芷心想,她這種生活狀態,倒很像是在等一個人。
不管現在的世界是怎樣,程曦倒像是一個活在“從前”的人,她的日色很慢,所以,她的一生也只夠一心一意愛一個人,容不下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