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冠蓋滿京華,斯人傾帝都,綵綢飄舞萬眾相迎的尊貴和熱鬧,都是為那人而設。
他的死敵。
他的仇人。
他的……妾。
白頭崖下獨闖大營力對千軍的兇悍戰士,浦園暗牢歷經酷刑受盡試探的芍藥俘虜,內院書房紅袖添香溫存婉孌的身邊妾,凝碧湖邊傾湖傾城攪動風雲的策劃者,除夕之夜去而復來舌燦蓮花的談判客,浦城城頭翻雲覆雨決然挽弓的跳城人。
一人千面,變幻萬千,原以為她是他的,真的會是他的,到得頭來,卻從來都只是那個,驚才絕豔將他人玩弄於鼓掌之上的天盛第一臣。
那些相伴她的日子,一驚一喜一喜復一驚,一顆心早已在不知何時,被她翻覆手段不知不覺攥緊,起落由人。
到得最後,她含笑欺騙,決然撒手,浦城城頭那一跳,他落手而空,滿手抓握了空涼帶雪的風,像是抓了自己瞬間被褶皺丟棄的心。
彼時她一截衣角在他指間迎風瑟瑟,他鬆開五指,布角瞬間成灰。
她是那種能將假話說得比真話還真的騙子。
她將他,騙得好苦。
大越安王殿下晉思羽,沉沉的盯著那個背影,相別大半年,他也算是第一次見著她男裝周遊於人群的模樣,似乎陌生,其實熟悉,那種骨子裡不可抹去的尊貴從容,讓人一生不可或忘。
聽聞她混得越發不錯了,在天盛官場風生水起,所向披靡,連出使西涼這樣的重任都非她莫屬,真是令人驚喜。
晉思羽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依然是溫和的,溫和裡卻另有複雜的意味,似悲似冷。
“殿下在看什麼?”身邊忽有人插話,那人笑吟吟上前來,晉思羽的護衛似已經熟悉此人,無聲施禮退下去。
晉思羽收回目光,沒有回頭,喝了一口茶,笑道:“好熱鬧。”
那人擠到他身邊,探頭對下面看看,眼神裡一瞬間也有複雜意味閃過,隨即笑道:“真是熱鬧的西涼——這位天盛來使,殿下認識?”
他偏頭,笑吟吟看著晉思羽,長身玉立,一身緋色錦袍,一雙桃花眼,看人的時候眼角微挑,睥睨而又自如,瀟灑風流。
“本王哪有機會認識魏侯?不過聞名久矣。”晉思羽微笑,也漫不經心的問,“小王爺認識?”
“我僻處一隅,不奉召不得入帝京,哪有機會認識這種朝廷大人物?”那少年也在笑,不過那笑聲裡,怎麼聽來都有點咬牙切齒的意味。
“此人非常人也。”晉思羽下巴對鳳知微背影消失的方向抬了抬,“小王爺最好小心些。”
原以為這麼說,這驕傲自負的藩王之子必然要不屑駁斥,不想等了半晌居然沒有聲音,晉思羽愕然轉頭,便見那少年久久盯著那個方向,緩緩道:“我總有一天,要叫他,不得不小心我的。”
晉思羽目光一閃,卻沒有問,只含笑拍了拍他的肩,道:“小王爺才能卓著,本王便遠在大越也有耳聞,這人不過一天盛普通臣子,運氣好點罷了,哪裡及得小王爺萬一?只是此人現在在錦城,你我難免要和他照面,還是小心為上。”
“那是自然。”那少年微笑轉過頭來,已經恢復了自然,“攝政王尋求盟友,除了公開接待天盛使臣之外,和你我都是秘密接觸,如今使臣入京,他必然要在昌平宮設宴宴請,我看,你我不如讓攝政王給掩了身份,也去一趟,趁此機會探探這位天盛使臣虛實,如何?”
晉思羽有點奇怪的看了那少年一眼,心想按說既然都是秘密活動,在天盛使臣面前出現得越少越好,自己是和魏知有宿怨,必得到她面前去,這人卻和魏知素昧平生,又一貫聰明機靈,這提議有些不太合理,倒像是別有心思。
只是他自己,也是個別有心思的,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