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羊入虎口的傻氣。白天我話還沒說完,他就化成一道輕煙,無風自飄散了。
可我又答應了爾思……看來還得抱柳大俠的大腿。
待小爺我循著柳大俠飛鏢傳書的地址找到他躺屍的那家旅舍,素來晝夜顛倒晚出早歸的柳大俠,他居然也給我鬧沒影。不知又摸到哪家小姐窗下去練功了。若是偶爾,無心,趁機採朵不該採的花,豈非又得一身傷地纏上小爺我?
我默默地在心底替柳大俠燒了捆紙錢,祝他來年開春墳頭有料。又是一陣小風颳過,抖落我身上最後一絲暖氣。一通激靈,小爺我再也受不了了!
縱橫有道,欲高反下,欲張反斂,欲取反予;先生有言,君子,能屈能伸者爾;俗語有云,捨不得孩子,還就套不著狼……總之,小爺我下了斂了予了屈了,喂狼的人丟大發了。趁著守衛身形交錯的當子,掩在牆影底下,自那偌大的狗洞鑽了進去……
奸商就是奸商,就連附庸風雅的水平也顯出一股奸詐的味道。
從外頭看,顏府跟一般的鄉紳富商的宅子沒什麼兩樣,漆朱的大門,翻牆的黛瓦,頂多能看到突出來的幾重飛簷。
可從裡頭看,嘖嘖,亭臺樓閣逶迤綿延,雕樑畫壁堪比天工,要山有山,要水有水,簡直比皇宮還要皇宮——當然,小爺我還沒到有幸一睹龍潭尊容的時候,此思全憑想象,參考書乃市面上熱銷的傳奇戲本——六王爺此行一見,恐怕就算沒有此次奪愛之恨,也要給他安個僭越逾制的罪名,大枷套脖子,大刀砍腦袋咯。
我三扣五拐摸進後進一所華燈妍妍的院落,一路上不知道躲過了多少巡兵的犀利視線。
他外婆的,帶這麼多兵來,還是佩刀佩槍的,看來,這六王爺的權勢是不會比一個將軍小了。
我摸了摸懷中那把已被捂熱的破匕首,陰陰一笑——顏孝亭,小爺雖是來救你的,可若不讓你身上多兩個口子,又怎對得起我兩個兄弟?
靠那面頗軒峻的影壁後頭觀察了許久,小爺我算是摸透了那六王爺佈局守衛的規律。正打算從臨窗那片花叢突破,忽聞前方人聲大噪。
我縮回影壁後頭,探腦望。一個五花大綁的黑衣肉粽,被兩個小兵推搡著往屋裡送,後面跟著幾個同樣穿做打扮的。最後頭,是個挺拔頎長的玄影,看那挺胸負手腳踩流星的囂張模樣,像個領頭管事的。
門開的瞬間,依稀晃到裡面綺羅綴玉,珠簾畫屏。
顏孝亭那廝竟沒被關押在烏漆漆臭燻燻腐敗溼冷的黑牢裡!
正失望正憤懣,忽覺斷後那人頓住了。
我的呼吸立時也頓住了。剛才,我似是,嘆了口氣?而且像是,給他聽見了?
眼睜睜看著那人緩緩回首,我心如擂鼓,腦中閃過一張猙獰的臉……
回首回到一半,他又給我頓住了。俄頃扭了回去,留我一個高深莫測的背影。
我攥著溼透的拳頭,大大鬆了口氣。
原以為像小爺這種從小在市井街頭磨練過的書生,救個人簡直像翻個掌似的,卻忘了,世上有種本事,叫做武功。
恰好小爺不會。
經了此番虛驚,我再不敢大意。直等到裡頭鬧騰一片,該是無暇顧及外方了,才貓進半人高的花叢。軟紗糊的檀木窗無聲自啟,我翻身而入,輕輕落到一面屏風後邊。岌岌之際,小爺我情不自禁感嘆了一把:好精緻的蘇繡!
而後又是一嘆:好風流的顏某!上半身的思考傢伙都快保不住了,竟還有工夫惦記著下半身那位。跟前就是明晃晃一片寒刀利槍,懷裡還鶯顛燕狂霞光霽月的,看來,奸商不但牟利的膽忒大,風月的膽也肥。
我心底冷哼不迭。袖手看戲。
雖是半途進場,虧了平日裡看傳奇有意無心累積起來的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