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才把挑剩的拿給他。但除了暗自生氣,他不能做什麼,於是就這麼生著悶氣,表情也隨著時間流逝,隨著每一次對他自尊的傷害越見惡劣。
然而丹妮無暇他顧,置身這片廣大人海之中,她只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哥哥要她微笑,所以她努力保持笑容,直到臉部肌肉痠疼,眼淚也不爭氣地流了下來。她竭力隱藏淚水,因為她太清楚要是教韋賽里斯見到會有多生氣,她更害怕卓戈卡奧的反應。食物一盤盤端至眼前,有香氣四溢的肉塊,肥厚的黑香腸,多斯拉克血餡餅,後來還有各式水果,甜菜湯,以及做工精巧的潘託斯蛋糕,但她都一一揮手趕開。她很清楚自己的胃攪成一團,沒法吞下任何東西。
沒有人陪她聊天解悶。卓戈卡奧朝下方的血盟衛大聲嬉笑吆喝,隨他們的回答而放聲大笑,但他自始至終都不看身旁的丹妮一眼。他們沒有共通的語言,她聽不懂多斯拉克語,而卡奧只會說幾句自由貿易城邦的瓦雷利亞方言,通行七國的標準話語他一竅不通。就算只能跟伊利里歐和哥哥說話,她也非常樂意,只可惜他們的座位離她實在太遠。
於是她只能身披婚紗,端著一杯摻了蜂蜜的葡萄酒,不吃不動,靜靜地自言自語:“我是真龍傳人,”她告訴自己,“我是風暴降生丹妮莉絲,龍石島的公主,體內流著’征服者‘伊耿的血液。”
目睹當天第一個人喪命時,太陽才剛在天頂移動了四分之一。當時鼓聲隆隆,女人們正為卡奧跳舞助興。卓戈雖面無表情,視線卻始終跟隨她們的律動,不時還從腰帶上解下一個青銅獎章拋過去,讓她們為之爭得你死我活。
其他戰士也在旁觀賞。後來其中一個終於走進舞者的圓圈,伸手攫住一位舞者的臂膀,把她按倒在地,當場就像公馬和母馬交配似地做了起來。伊利里歐先前就提醒過她:“多斯拉克人交配的方式和他們養的牲畜沒兩樣。卡拉薩里毫無隱私可言,他們對罪惡和恥辱的觀念也與我們完全不同。”
丹妮明白了眼前發生的事後,突然害怕起來,忙將視線從交合中的兩人身上轉開,但緊接著另一個戰士也走上前,然後又是一個,很快她連想不看也沒辦法了。只見兩名男子抓住了同一個女人,她聽見一聲大叫,其中一人推了對方一把,眨眼功夫,兩把亞拉克彎刀便已出鞘。這是一種半劍半鐮刀的武器,刀刃很長、利如剃刀。兩名戰士隨即展開一陣死亡劍舞,繞著圈子,相互殺伐,撲跳往來,刀鋒流轉,喊罵不絕。沒有人出手干預。
死鬥驀然開始,也旋即結束。亞拉克彎刀交擊的速度快得丹妮跟不上,但其中一名戰士腳步沒站穩,他的對手立刻揮刀畫出一個圓唬刀鋒砍進多斯拉克人腰部,將他自脊椎到腹部整個切開,內臟噴灑出來撒進塵土。敗者掙扎慘死,勝者抓住最近的女人——還不是剛才為之而戰的那個——當下做了起來。奴隸抬走屍首,舞蹈繼續進行。
這種情形,伊利里歐總督事前也警告過丹妮。“任何一場多斯拉克婚禮,若沒有鬧出至少三條人命,就算失敗。”如此說來,她的婚禮想必受到上蒼格外眷顧,因為在當天日落之前,一共死了十二個人。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丹妮心中的恐懼卻不減反增,最後她所能做的,就只剩下竭力控制自己,不要發出尖叫。她害怕這些行徑怪異野蠻,宛如披人皮野獸的多斯拉克人;害怕自己達不到哥哥的期望,不知他會對自己做出什麼事來;但最教她害怕的,還是當天晚上,哥哥將她交給此刻坐在她身邊喝酒,面無表情,殘酷得像戴著一張青銅面具的怪異巨人後,他會在星空下對她做的事。
“我是真龍傳人。”她再度對自己說。
最後,夕陽漸漸西落,卓戈卡奧拍拍手,所有的鼓聲、叫喊和飲宴歡鬧頓時戛然而止。卓戈起身,然後扶丹妮起來。贈送新娘禮的儀式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