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社多少有點遺憾。只有邢副書記曾經把右手伸給他,讓他用雙手捧了一下,他感到非常###,因為這是他一生中握過的最大官員的手。官員們走了以後,他捨不得洗這雙手,說是怕把領導的仙氣洗掉了。年輕人不屑一顧,笑著打趣他,表爺,你要是把胳膊砍下來,豈不是永遠做個紀念了?孫乃社沒有理他們,仔細地品味了邢副書記的詩,品了半天說:“這詩是無比的好了,平平仄仄的,只是欠缺一點歌頌道教的味兒。”“靜宇”道人說:“怎麼沒有?這‘盛世’二字就包含進去了,只有盛世,才能修廟嘛。”孫乃社說:“對,對。還是道長的悟性高!”道長把這張紙恭恭敬敬地捲了起來,打算拿下山去,裱糊了以後,掛在顯眼的部位,當做鎮山之寶。
後來,悟性高的“靜宇”道人,經常揣著香火錢到縣###部走動,肩上揹著的大袋子裡,裝的是一些黃絹子,上面用紅硃砂畫滿了像朝鮮文字那樣的符咒,只有個別領導在場時,他都會神秘地送上一條,說是請領導把這條黃絹子,帶在身邊或者放在枕頭底下,可以驅邪避災,防小人作祟,保佑他升官發財。這些領導無不欣然地接受,並且真的悄悄地按照他的秘囑辦理,心理上很受安慰。在一些場合下,大家議論起來,都說這個“靜宇”道人是個難得的人才。眾人拾柴火焰高,“人才”終於當上了縣裡的政協委員,進入了參政議政的行列。倒是對建廟功勞最大的孫乃社,自從下山以後,得了一場大病,吃了十幾服湯藥不見回頭。孫乃社心裡想,八成是自己從山上拿回來的錢是不義之財,神仙不太喜歡,才用這種方式警示他。於是,就要把這些錢如數退還給“靜宇”道人,道長說:“這是神仙給你的辛苦費,並不多,沒有什麼。”孫乃社的心一下子放寬了,這錢當然不用退了,當天就吃下了一大碗飯,病也好了起來。
辦在聲頂寺裡邊的馬寨小學,因為劉慶河不同意恢復寺院,躲過了一場大劫。可是,家長們紛紛到劉慶河那裡告狀,說現在的小學越辦越不像話,教學質量太差了,村裡再不整頓一下,沒有人肯送孩子去上學了。
轉正(1)
馬寨小學確實越辦越不像話,自從劉慶立當上了校長後,教學的是清一色轉正的民辦教師。轉正的民辦教師,身份雖然變了,仍然是“本地造”。這些老師,離家裡很近,都是“一頭沉”,女人和孩子們分的責任田,當的是“地主”,教師就要天天回家給他們“扛長工”。一到農忙季節,學校裡就會放假,一年四季都有農忙的時候,放假的次數不計其數。甚至不管農忙不農忙,只要哪個老師家裡有事兒了,就不去學校上課。沒有老師教了,學生們可以到學校外邊的小河裡摸螃蟹、撈螞蝦、逮小魚兒,玩足了,玩夠了,到岸上背起髒書包回家吃飯。家長以為孩子上學去了,其實,這些孩子不過是在外邊玩了一天。這些農村孩子確實比城市裡的孩子們幸福,學習的壓力不大,一點也不像城市裡的孩子,整天有寫不完的作業。用迷信人的說法,這些城裡的孩子,一定是欠了老師們的“文字債”,才託生到城市,專門寫作業還債的。
劉慶立當上民辦教師最早,轉正卻最晚。民辦教師是時代的產物,是在20世紀60年代到70年代,在生育過剩、生源過剩,教育資源嚴重不足時產生的怪胎。這一大批民辦教師,都是從回鄉知識青年或鄉里多多少少識一些字的人中,由生產大隊安排、公社###門備案安###來的。當然,能夠當上一個民辦教師,沒有頭臉兒的人,是辦不到的。後來,教師隊伍的成分越來越複雜,公社教革辦安排的是“代課教師”,村幹部安排的是“隊辦教師”,都是依靠關係進來的。
教師隊伍的急劇膨脹,讓國家負擔不起。新進教師隊伍的人,還要靠工分吃飯,這就與國家發工資的教師有了差別,分別叫做“公辦教師”和“民辦教師”。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