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門……掌門……”
他看見她的眼睛忽然變得清明,她許久都未曾用那樣的眼睛看著他。
“——大師兄!”
她說:“大師兄……我要走了。”
四鳳花臺一事,幾乎是他們關係最親密的時候,然而他很少回憶起那時,倒是之前更久遠而模糊的記憶,常常出現在腦海。那些微小平淡的事,一個不經意就會閃過腦海,讓他怔忪。
比如他有時去凝丹臺取藥,看見她或是坐在丹爐旁兩家通紅地等著煉藥成果,或是坐在耳室裡咬著筆桿皺眉苦思。那些都是驚鴻一瞥,她並不知情。那時她還未獲準出凝丹臺,他卻知道她之前的豐功偉績,自然而然便會更關注一些。
所以他時不時地知道一些她的訊息,比如一氣之下用書砸了秉橫,或者又被凝丹長老罰了掃地卻興高采烈地表示只要不看書做什麼都可以,甚至是她的身體不適應天墉的氣候,常常要著涼,為此還自己畫了一個並不高明的藥瓶來裝藥……這些他都知道,雖然那時他不在意。
後來在展劍臺看見了她,他一時不察,竟然說出單獨授劍這種話來。是他疏忽,事後也覺得懊悔,卻並沒有取消這個計劃。其他人覺得好奇時常分心來看,他也覺得自己沒有底氣來管教。
罷了。就這樣吧。
回憶之時,想到當時自己的心境,他總是不再放任自己回憶下去。到這裡就可以了。如果只到這裡就好了。
現在不知是第幾年,他走出臨天閣,看見天邊微紅的晨曦,忽然很想見一見她。
這是第幾年了?……可以了吧?
他慢慢走了幾步,想起之前芙目說的地方,忽然一振袖,一道青光閃過,身影已然消失。
現在……可以了吧?
【完】
所謂前世
【一】
從最初到最後,其實也沒有多麼長的時間。至少這樣回憶起來,就像一場夢,午夜起,天明歇。
就像……一場夢。
一開始的時候是怎麼樣的呢?那時她聽聞許多仙子在暗地裡偷偷討論過誤入仙境的書生,卻沒想到她也能遇到一個。
青色緞衣,烏髮束冠,鬢羽鴉青。一雙眼睛彷彿陽光下的深潭,她也說不準是溫暖還是寒冷。
她才剛剛嫁與黃郎,黃郎去拜訪東海青生洲的一位長老,阿春教導她這時不應出來待客,於是著阿春替她,囑咐仔細招待。又聽聞來君山避禍的鳳花臺頗善辭賦,想來這書生也不會覺得無聊。仙家瓊漿與歌賦,往往是凡人書生的嚮往。
然而難得有一名外客,還是那些女仙面帶羞赧的討論物件,她按捺不住心中好奇,躲在珠簾後邊偷看。
阿春搬來了水晶榻,送上了珍饈佳餚。她坐在珠簾後,只見到一人背脊挺直地坐在榻上,烏黑的長髮壓在肩上。她十分好奇地看著阿春面色微紅地招呼鳳花臺出來待客對詩,隨後鳳花臺從一片翠竹中飛曳而下,長長的五彩尾羽彷彿一道虹橋。
“吾便是鳳花臺。近有一篇新作,公子可能聽之?”
那個書生坐在榻上雅緻地欠欠身,一把嗓音彷彿微風湖面:“平生所好,實契所願。”
她不愛詩詞歌賦。鳳花臺吟唱起了“露接朝陽生,海波翻水晶”的句子,她卻覺得有些無聊,分了神去仔細打量那個側對她而坐的書生。
書生的側面十分剛毅,非清秀非豪氣,卻是內斂的光華與氣度。他坐在那裡,修長挺直的身形比四周的翠竹來得沉穩,較磐石來得風雅。
她忽然覺得心底有一隻手在撓自己。這時書生不卑不亢地做出了“麗則麗矣,失之風骨”的評語,她躲在珠簾後再也忍不住,出聲問道:“可我還不知曉你的姓名呢。”
書生倏地往她這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