僚裡有人學這些是單純出於愛好的——真正是寄情於雅玩的估計只有養花的曹寶林。後來開始管宮、管孩子、管服侍皇帝了,更沒心思琢磨這個。現在心靜了,接觸起這些學問,倒覺得妙趣無窮,徐循愛畫,從前不知如何去練習,只學了皮毛,厚著臉皮說能畫兩筆而已。如今她正和韓桂蘭學著打基礎,畫花鳥,等日後有小成了,還打算請女學內的先生過來繼續往深了教。聽說內書堂裡有兩個小宦官,曾在先帝供奉的名畫家身邊學過,徐循也打算讓他們過來指導一下,自己就做個再傳弟子。
彈琴得留指甲,被她放棄了,其餘下棋、練字,韓桂蘭也都是很好的伴兒,她雖然是朝鮮人,但出身朝鮮大族,也算是名儒世家,衣食住行上可能比不過國朝富戶,但論文化教育,底子卻是要比徐循等寒門小戶女厚實得多。板起臉來可以教壯兒為人處事的品德,放下架子,又是從抽陀螺到行射覆酒令都能玩轉的行家。徐循原本壓根不知道圍棋的許多講究,得她指點,才明白許多定式的妙處所在。
“哎呀,這一飛飛錯了。”才落了子,徐循就又算出了不對,方才就看到右下角一塊棋子要她聯絡解圍來著,可這一子落下去,才發覺自己堵死了一個氣眼,倒搞得自己在中盤腹地的根據地少了好幾口氣。
心虛地看了韓桂蘭好幾眼,她囁嚅了一下,方才央求道,“這——能悔一步嗎?保證這一盤就悔一步。”
韓桂蘭和她相處有近十年時間,哪能不知道徐循的性子?她泰然道,“娘娘,觀棋不語真君子,落子無回大丈夫。”
“我本來亦不是大丈夫。”徐循賴棋經驗豐富,迅速便堵了一句,“——這一局我大有希望能贏的!”
她和別人下棋,是不用人讓的,周圍人裡錢嬤嬤水平最次,每每被她蹂躪,徐循也不愛和她下。韓桂蘭的水平又極高——起碼是對她來說,每每輕鬆虐她,徐循老被她下氣餒了,這會兒好容易有機會贏一局,卻又自己毀了勝機,怎能不著急?見韓桂蘭不為所動,又落了下一子,她心疼得直吸冷氣,“真不讓啊?”
“娘娘牙疼了就讓。”韓桂蘭說了一句,周圍一屋子人都笑了起來,花兒的聲音最響亮——也許是壓根沒想起來這茬,她這樣沒名分的大宮女們,倒是最終逃脫了殉葬,花兒自感死裡逃生,性情倒是越發開朗了。“娘娘,快犯個牙疼就能悔棋了。”
“去去去。”徐循很無語,把一屋子看熱鬧的驅趕開去了,正要再耍個賴,看看時漏,孩子們快下學回來了,只好沮喪地嘆了口氣,放棄堅持,“就這麼下吧。”
雖然她本人也做不到落子無悔,不過在孩子跟前,總是要表現出這樣的精神以為表率。不然,一會孩子回來,看到她贏了,問起來居然是因為悔棋,她這個當孃的也沒面子。是以只好放棄耍賴,順暢地被韓桂蘭殺了箇中盤告負,徐循一推棋盤,“不下了!”
“這回起碼能戒個十天。”趙嬤嬤也笑著打趣徐循。一屋子人聽了,又笑起來——對她們這些宮人來說,那服侍太妃,當然遠比服侍貴妃等要幸福。活還是一樣做,但主子卻少了失寵被冷落、被殉葬等危機,年紀大了,也不大會輕易汰換身邊人,她們等於是和徐循一起養老,且又無徐循守寡受到的束縛,過得比徐循還自在得多。
在所有人的笑聲裡,前往仁壽宮請安問訊的孫嬤嬤回來了,“回您的話,老孃娘聽了以後,沒旁說的,請娘娘自行安排。”
徐循沒有親身去問太皇太后,一來太慎重其事,二來也有點逼問的意思,若是太皇太后有別的顧慮,只怕還不好當著她的面回絕。不過按常理來說,太皇太后也沒什麼好不答應的,柳知恩去南京的時候,她還在南內沒出來,有點陳年疑問要問昔年的心腹,十分正常。徐循聽了,亦不詫異,只是點頭道,“就讓趙倫傳話吧,看柳公公何時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