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亮晶晶的。她用紙巾小心翼翼地給這個老小孩掖去了口水,自然而然地接過了寧朝安的話,“嗯,這雨下得人都軟了。”
寧朝安點點頭,衝著安笙微微一笑。
安笙說話一向言簡意賅,能用三個字就說清楚的意思絕不會吐出來三個半字。安簫和她倒是不大一樣,和自己湊在一起的時候,就是整個一話癆。但是自從伯母住進了醫院之後,安簫的話也是越說越言簡意賅了。
她的心灰了灰。她是一尾擱淺的魚,等待著她的水回來拯救她。
安伯父突然毫無緣由地笑了笑,並不爽朗的笑聲聽著讓人覺得心酸。
寧朝安突然不再忍心多看安伯父和安笙一眼,這麼多年以來,他倆一直相依為命。而安伯父的瀕死氣息也讓安笙整個人更加冷冰冰了,就好像她是那終南山活死人墓裡的住客一樣。
她不忍心看著這樣一個正值雙十年華的妙齡女子需要承受著這些,但即使她再不忍心,她所能幫著安笙所分擔的也畢竟有限得很。
有時,她甚至希望眼前這個面如死灰的男子能早些停止呼吸,總好過苟延殘喘著折磨安笙。可是,她明明是一直希望著自己有朝一日能喊他一聲“爸”……
安簫,你在哪兒呢?
我已經快要奄奄一息。
你曾經最疼愛的妹妹已經被折磨得失去了光澤,你曾經最尊敬的父親也已經餘下不多的時日了。
你為何這般狠心?棄自己於不顧,甚至就連與你血脈相連的父親和妹妹,也一直這樣不聞不問。
“朝安?”安笙試探著呼喊她。
寧朝安這才收回自己已經飄遠了的心思,衝著安笙艱難地笑笑,“安簫還是老樣子麼?”
“嗯,月頭上收到了匯款。”安笙點點頭。
“挺好,這說明他還是惦記著你們父女倆的。”寧朝安笑得不露聲色,心口上卻是汩汩地流著血。
只是她不想再衝著這個可憐的姑娘表明自己的情緒,這不是在她的傷口上撒鹽麼?
安笙不表示同意,亦不出言反對,“爸也就剩下半年。”
寧朝安的肩頭猛地晃了晃,雙眸裡一片驚懼,“這麼……這麼快?”
安笙卻平靜得很。她的心早在當初的一系列變故里麻木了。
“不快,他已經這樣四年多了。”安笙的話平淡無痕,連一絲風都沒有。
寧朝安一細思,心中心酸不已。對於旁人而言,四年的青蔥歲月該是莫大的享受;可對於安笙而言,這四年裡的每一天都是煎熬,都是輾轉反側,都是生活的重擔。
四年的確夠長久了。而安笙也的確應該解脫了,她需要為自己活一回。
而對現在的安叔叔而言,早些離世對他而言也並不是件壞事。
寧朝安衝安笙笑笑,但是隨即便覺得這笑不大合時宜。可安笙竟也笑著回應了她。
倆人心照不宣地看了看病床上的老人,皆默默無言,就好像她們心底裡那些隱晦的心思決不能拿出來曬太陽一樣。
出了療養院,倆人結伴返回市區。
顛簸的城鄉公交車上,安笙閉目養神,寧朝安則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
安簫的模樣沒來由地印在了髒兮兮的車窗上,看得寧朝安心酸。
她輕輕地撫摸著安簫的眉眼,呢喃著,“你該回來了,該回來了……”
☆、第十四章 哥哥你坐船頭
容初閉關的日子裡,唯一的精神寄託就是林恩每日不辭辛勞送來的千張結紅燒肉。
那千張結咬一口,鮮嫩多汁,肉和豆腐皮的香味混合著,盡情地滋潤著味蕾,讓他欲罷不能;而這裡頭的紅燒肉,肥瘦相間,醇香而不膩。
他把這種味道叫做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