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竟是些打打殺殺,要不就是聽牆根的,出了你這號人卻也稀奇。誒,炫兒,你如何與馮大人結識的?人家那可是一手好字,你得好好的學著點兒。”
馮虞心道,看來這滿面紅光的小老頭絕對是外向型的,給人逼著致仕還如此開朗無忌,實在是難得了。嘴上連忙應了:“您過獎了。不論學識書法,晚輩與您比起來可是差得遠了。便是您這孫兒,也是滿腹經綸,學識人品俱是極好的。當是晚輩多多求教才是。”
落座之後,馮虞問起此番致仕的緣由,林瀚嘴一撇,說道:“劉瑾這人嘛,要說見識、眼力麼,也還是有那麼一點,也不是不想正經做些事業來。只是有兩條,一個是太貪,再一個便是好恣意胡為。太貪,則行事必然有偏,加上有人投其所好,上行下效,自然是汙穢官場,惡名昭彰了。恣意胡為,則行事離譜乖僻,一旦心血來潮便胡言亂命,連強令寡婦改嫁都出來了,令百官無所適從,朝政自然是一塌糊塗了。老夫看不過眼,上了個摺子,將劉瑾那老虎屁股摸上一摸,這便捲包袱走人了。”
林瀚說來輕鬆,馮虞聽著卻是字字心驚,不由得替林瀚捏著把冷汗。依著林瀚的性子,那奏摺哪裡是“摸上一摸”,只怕是大段冷嘲熱諷罵人還帶拐彎的。劉瑾沒把他往死裡整,只怕也是聽說過這老爺子是塊滾刀肉,不值得較真罷了。
看馮虞那神情,林瀚“嘿嘿”一笑,“你這後生,人倒是不錯的。自打你上位,福建的錦衣衛象是套了轡頭,踹寡婦門刨絕戶墳的腌臢事少了許多。不過人在官場,身不由己。你還是大好年華,正是往上走的時候,有些時候做些違心事也是難免,情有可原。如今這世道,只要心繫百姓尚有廉恥便是難得了。至於我這糟老頭子麼,官癮也過足了,吃也吃不動,喝也喝不動,沒什麼顧忌,講兩句真心話痛快痛快又能怎的?無非是摘去烏紗回家報孫子。呃,我這孫兒如今也抱不動了。喂,炫兒,早日娶個媳婦,整出個小的來讓爺爺抱抱,省得老來無事吃飽了撐的閒得慌。”
馮虞與林炫相視苦笑,這老爺子,未免有些太過為老不尊了。
“誒,馮大人,單聽我這遭老頭子東拉西扯的,忘了正題,今日登門有何指教?”
馮虞今日來原打算呈帖子的,如今這情勢,總不好一家發兩帖吧。“噢,今日過來,一則是聽聞您老致仕返鄉,晚輩早慕您老大名,今日特登門拜望求教。也看看您老這裡可有用得著晚輩的地方,樂效犬馬之勞。再則,廿一日家姊出閣,家中置辦喜宴,晚輩與林炫兄弟也算至交,遞帖子來了。”說著,馮虞將林炫那份喜帖取出,遞上前去。
林炫瞅了老爺子一眼,看林瀚點了點頭,這才雙手接過喜帖,收在袖中。
這時卻聽林瀚說道:“炫兒,如今你還年幼,雖說這些年勤做學問,也過了縣試,鄉試、會試的火候卻還不夠。這是一條,再有,咱們林家家訓,先為人後為學,求取功名非是為了升官發財,實為上報皇恩下安黎庶,這經濟學問,在書中是學不全的。非得經歷世事歷練一番才知世情冷暖時事之艱。如今,既然你與馮大人相識,便是難得的機會,正該虛心求教。”
說著,他又轉向馮虞:“馮大人,今日說不得賣賣這張老臉,懇請大人給炫兒在幕府中留個位置,倒不是要賺些花用,只求跟著大人長長見識,知道如何做人做事,免得日後成個尋章摘句老鵰蟲。”
馮虞忙不迭應承下來,“林兄能助一臂之力,虞求之不得。定當委以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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