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愈說笑意愈濃,輕輕鬆鬆的閒話家常口吻。話音初落,皇帝的口氣卻明顯一凜:「廣信王?」
玉引氣息稍定:「是啊,手握兵權的異姓藩王無故出現在江南,難免是有些嚇人的,所以王爺才顧不得皇上的病,趕忙寫了封摺子稟事。直至後來我們回京不久,聽聞廣信王也到了京中,不曾有過異動,才算徹底安下心。」
一方寢殿中寂靜無聲。
須臾,皇帝語氣有些生硬地問:「你是說……廣信王到了京裡,老六先前給朕寫過摺子?」
「是啊。」玉引應話的口氣無辜且理所當然,「廣信王現在還在京裡呢,不曾來覲見過嗎?」
「咳咳……」榻上,皇帝一陣猛咳,玉引靜靜坐著,看見幾個宮人迅速上前攙扶他坐起來、又服侍他喝水,心裡愈發平靜。
「先退下吧,都退下。」皇帝隔著簾子看了看玉引和方氏,「朕不多留你們了……哦,謝夫人留意一下,謝家有沒有適齡未嫁的姑娘,老十五該娶親了,你們謝家如有合適的,最好。」
「是,妾身遵旨。」方氏離座深深一福,恭敬應下。玉引隨之一福,規規矩矩地告退。
她的手搭在樓梯扶手上時,有意無意地側頭掃了一眼。魏玉林眼中的恨意隔著三道簾子都擋不住,如利刃一般,恨不得將她活剮。
玉引蔑然一笑,而後維持著這種笑意拾階而下。踏出殿門,猛然強烈的陽光照得她一陣恍惚。
「玉引?」方氏一握她的手,玉引搖搖頭:「我沒事。伯母先去參見皇后娘娘吧,就說……就說我身子不適,改日再來謝罪。」她說罷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孟君淮迎過來時她都沒停,她伸手在他腕上一叩,拽著他一道往外去。
第三十九章
踏出月華門,玉引驀然脫力。
孟君淮趕忙架住她,急問:「怎麼了?!」
玉引癱在他懷裡緩了好一會兒,虛弱中卻笑出來:「沒事,我想我辦到了。」
她虛了一路,直至回了府,孟君淮才小心地問出了始末。
玉引如實告訴他,她在皇上心裡埋了一顆疑惑的種子!
她很清楚廣信王的事孟君淮只告訴了謹親王,並沒有稟乾清宮,那封摺子根本不存在。可是,她這樣理直氣壯地說出來,皇上不會無端懷疑她說的是假話。
那麼,找不到那封摺子,這份懷疑就要有人來背了。
此事又和其他事情不一樣。類似於皇子覲見而不得稟報之類的事都是小事,魏玉林可以推說自己不知道。但手握兵權的藩王擅離封地則是一等一的大事,扣押相關奏章的罪名他根本背不起。
誠然,他可以說自己忙忘了、又或是摺子被手下人弄丟了。但這樣大的事,皇上必定會懷疑他為何不在收到奏章後立刻稟奏。
他也可以咬死了說根本不曾收到過那本奏章,用在路上弄丟了之類的理由搪塞……那玉引便賭,皇上仍會有一定的可能不信他。
畢竟,廣信王入京的事,皇上也明顯不知道。
魏玉林為什麼沒稟呢?她會這樣想,皇上更會。
她十分清楚這種懷疑不足以直接除掉魏玉林,但是,只要皇上心底對魏玉林有一些不信任,皇子們的處境就不一樣了。
孟君淮聽罷有些驚異地深吸了口氣:「欺君啊你……」
玉引一哂,回看過去:「只有你知道我欺君,你要告發我,讓皇上治我的罪嗎?」
孟君淮失笑,轉而正色:「不敢,夫妻同林鳥,你被問罪我也沒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