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天空格外的陰沉,一家人提著電筒行走在不寬的水泥路,誰都沒有說話。
當他們到達事發地點的時候,已經圍滿了人,被圍在中央的正是大黃,血肉模糊的樣子,讓急著擠進人群的朱一紅又慌亂的走出人群,她的耳邊充斥著人們嘈雜的議論聲,“可憐囉,下輩子做豬也不要做狗,肚子裡頭還有一個呢,你說大晚上這些開車的也不小心一點,就算是狗,也是條命嘛!造孽呀!”
正議論著,張然已經收拾好遺體,裝進了麻布口袋,將其拎出人群。
朱一紅知道張然難過,他一臉陰翳,雙唇緊閉,經過的地方,就好像一股西伯利亞冷空氣正瘋狂侵蝕。
連夜將大黃狗下葬,經過一天一夜的悲傷、痛苦、絕望,朱一紅重拾生活的希望,她以過來人的身份站立在張然面前,希望給予他春天般的溫暖。
“小叔,聽說你昨天一整天都沒有吃飯,我很擔心你。”
“停,不要說話,我聽到大黃正在呼喚我。”
朱一紅腹誹道,她除了會說“汪”還會說什麼。
“小叔,沒事的,大不了我們再養一條。”
張然的眼神是空茫的,“你不懂,大黃是無法取代的,你一定沒有看過《忠犬八公》。”
“呃,宣傳海報算嗎?”
“你不懂,你永遠都不懂,狗是人類最忠實的朋友,人的一生可以擁有無數條狗,狗卻往往只有一個主人,”爾後又說了一句TVB經典臺詞,“你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哎!朱一紅嘆口氣,明明還想帶給張然希望,結果居然讓張然又一次將他拖進絕望裡。
到第三天,朱一紅見張然憔悴的不成樣子,也沒想過能讓張然陪她一起進城,所以也就是隨口一說,“小叔,我請你進城吃原記。”
張然一躍而起,“吃什麼?”
朱一紅倒退三步,“原記呀!”
張然開始收拾一旁的羽絨服,“那走!”
朱一紅滿腦子的問號,他……他不是剛才還一臉的頹廢墮落,唯恐別人不知他對生活失去希望嗎。
他們到原記的時候是下午五點,走出原記,是十點。
張然的情緒始終很低落,自斟自酌,唉聲嘆氣,但是一點也沒有影響到它的胃口,兩毛錢一根的素菜,五毛錢一根的葷菜,鍋底免費,他一個人吃出三個人的量,而且一根素菜也沒有點過。
吃飯時,除了一邊抱怨現在的食品安全問題,說原記全用地溝油,他要去舉報,還引經據典的表達自己內心的痛苦,“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又問朱一紅,“你知道普希金嗎?”
朱一紅點頭,“知道一點。”
張然又倒上一杯酒,“假如生活欺騙了你,不要心焦,不要煩惱!憂鬱的日子裡要心平氣和……哎!我的大黃。”
吃完飯,回到家,張然睡了一個好覺。而且第二天醒來也不再記掛大黃的事情,生活似乎又回到正軌。
朱一紅不禁懷疑地溝油是否也具有精油的功能,提神醒腦,幫助睡眠,撫平心悸。
頭三天,張然他媽逢人便說張然重情重義,為了一隻狗吃不下,睡不好。吃完原記歸來,張然他媽又說,我們家張然是做大事的人,多大的坎都能翻過去。
橫豎張然就是一個了不起的大人物。朱一紅很佩服姑婆死人都能說活的本事,也難怪她的美容院生意做的風生水起。
又過了三天,大黃生前的物件,那隻小狗,在張然家門口守望了一個下午,朱一紅給他餵食,他無動於衷。
黃昏的時候,那條小狗離開了,第二天,朱一紅在大黃的墳前發現那條小狗,已經死了。
朱一紅鼻頭一酸,耳邊是狗主人的絮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