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以便看清前方,由於呼吸的緣故,稀疏的白鬍須上掛著一些細小的水珠。
突然,身邊的狗躍起來,向前躥去。它比陶文江更早地察覺到蘇群的到來。不一會兒,狗跑了回來,後面跟著蘇群。她已經下了車,正推著哐啷作響的腳踏車走過來。蘇群和陶文江打了個招呼:“爸爸,散步哪?”
陶文江點點頭,表示答應。之後,蘇群又騎上車,向村子的方向而去。小花(或小白、小黑)一路小跑著跟在後面,河堤上就又只剩下陶文江一個人了。
他不慌不忙地轉身,向村子走去。一般來說,陶文江到家的時間比蘇群要晚十幾分鍾。就像他不是特意在河堤上守候蘇群,而是散步時碰巧遇上的。
陶馮氏足不出戶,所以陶文江沒有機會守候她。老陶上工和小陶放學都比較準時,因此守候只是守候而已。惟有蘇群鐘點不定,回家又往往很晚,陶文江這才會主動出擊,迎出去。
蘇群回來得越晚,他迎出去也就越遠。最遠一次,陶文江甚至上了洪汪公路,幾乎走到了汪集。那次,他回家的時間比蘇群整整晚了一個半小時,的確很過分。陶文江守候老陶和小陶自然沒有那麼誇張,只須站在自家的橋口或者村道邊就可以了。
如果家裡人同時外出,老陶上工、小陶上學、蘇群去汪集辦事,陶文江就站在路邊,一個一個地迎接。迎到一個後,便尾隨對方走上一截,直到看見他們的背影進了園子的橋口。陶文江再折回去,迎接下一個。迎到後,一如剛才,尾隨其後,目送背影走進橋口,他再折回去。身邊的狗,也來回跑個不停,忙著迎接主人。
幹這活兒時,狗們無不興奮異常,上躥下跳、搖頭擺尾的。陶文江則很安靜、嚴肅,就像這激動人心的相逢場面與己無關似的。每迎到一個人,他就更安靜、更嚴肅了。而在此之前,不免有些焦慮。
陶文江迎接家人的過程一般是這樣的。
下午五點一過,他便有些焦躁不安。在此之前陶文江一直坐在煤爐邊,守著水壺讀報紙。五點一到,他就坐不住了,開始在房間裡走動。再過一會兒,便頻頻地來到堂屋的後窗前,向橋口和村道上了望。天色漸晚,窗外的景物逐漸模糊,陶文江於是跨出門檻,親自來到橋口。這使他稍稍心安。但站立的時間一長,就又有些煩躁了。陶文江再次邁開腳步,來到村道上,並繼續向前走去。至於走出去多遠,得根據家人歸來的時間而定。這前面已經說過,就不再羅嗦了。總之,回來時陶文江已完全平靜下來了,甚至臉上也浮現出一絲難得的笑容。
對於陶文江的這個習慣,老陶沒少勸過。這都是為陶文江好。他上了年紀,大冷天的站在冷風裡,是何苦來呢?況且,他的守候對家人的歸來毫無作用。他們該回家時,即使陶文江不守,也回來了。若是因事拖延,就是再站上兩個小時,也沒有用。
好在老陶家的人一般都按時回家。但也有過幾次差錯,或者回來得太晚,或者根本就沒有回來,陶文江的守候落空,吃的辛苦就大了。這樣的事至少發生過兩次。
一次是小陶出走,追隨蘇群去了汪集。陶文江一路尋去,已經踏上了洪汪公路。路上碰見三餘的農民,說是看見蘇群用車馱著小陶,陶文江這才作罷。一次是蘇群領小陶去洪澤看電影,因為沒有日場的,臨時決定住下。那一次陶文江在嚴媽河堤上一直站到半夜,老陶怎麼勸說他也不肯回去。
後來小陶去葛莊上學,常常在趙寧生那兒過夜,陶文江的守候一再落空。回家後他唉聲嘆氣,在床上輾轉反側,直到雞叫。
想到這一老一小,老陶只有無奈地搖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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