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女子人雖然是昏迷的,但身體的本能還在,發燒本來就會導致身體渴水,當藥流到她的唇瓣時,她迷迷糊糊地喝了起來。
只是才喝兩口,懷裡的女子就擰起了眉,聲音微弱地發出了一個字:「苦。」
沈越先是一愣,然後忍不住笑了。這是藥,能不苦嗎?
他繼續喂,可這姑娘怎麼也不張口了。
他無可奈何輕嘆一聲,把她放到床上,又去她家灶房翻找了一會兒,瞥見案板上的一碗褐色液體,湊近一聞,是紅糖的味道,再倒了一點在指尖嘗了一口,便把那紅糖也一併端進了房間,然後將糖水與藥水混合到了一起。
他再次把人扶到懷裡:「喝吧,這次不苦了。」
沒想到這話還挺管用,接下來女子真就把藥喝了個精光。
喝完藥後,他又把人小心翼翼放到床上,再把毯子拉過來給她搭好,正此時,卻聽到女子說了句:「謝謝娘。」
沈越一驚,還以為她醒了,可定睛一看,女子雙眼仍舊緊閉,分明還在熟睡。
他這才鬆了口氣,八成是燒糊塗了,都開始說胡話了。
他正打算端了空碗離開,才站起來,袖擺處就傳來一陣鈍扯感。低頭一看,就看見一隻縴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娘你別走。」女子氣息微弱,聲音細柔。
她竟然把他當作了自己的娘親?
他嘆了嘆氣,試圖扯出自己的衣擺,可哪曉得,他才扯一下,對方的手卻抓得更緊了,還傳來了低低的啜泣聲。
他驚訝地看向她的臉,卻見她的眼角果然滑落一行清淚。
居然還哭了?沈越突然覺得有些頭大。這要怎麼辦?他頭一次面對除了妹妹之外的女子哭,還是一個昏迷不醒神志不清的女子。
「娘,別,別丟下我嗚嗚嗚,阿梨很乖的……」
聞得此言,沈越兀自一怔。她該不會是做噩夢了吧?
忽而想起她的哥哥,她哥哥說,他這個妹妹,自小就被抱出了家門,遠離自己真正的親人。而周家能將她賣到沈家村,可想而知她在周家時的生活,應該也是受了許多苦的。
想到這裡,再看她蒼白的小臉和眼角的淚痕時,心裡某個地方莫名就柔軟了下來。
他重新坐回床邊,任由她把自己的衣袖攥在手心裡。
只是沒過幾息,他想起了他讀過的聖賢書,受過的教誨。現在自己這個行為算什麼?
方才餵藥坐在人家姑娘床邊也就罷了,現在又坐,這和那些登徒子有何區別?
有辱斯文,不成體統!
他一個男子倒是沒什麼,人家一個姑娘家,名聲何等重要。
他當即狠下心來把自己衣袖上的手指一點一點掰開,抽出自己的衣袖。
隨後拿著藥碗出了房間,臨了還把門關了過去。
周梨迷迷糊糊間察覺自己方才抓住的東西沒了,又胡亂地抓了兩把:「娘?娘?」
這一回什麼也沒抓著,眼角的淚流得更洶湧了。
只是此刻房間裡唯餘她一人。
她確然是做夢了,在夢裡,她找到了自己的親娘。
娘親為她做了一桌子好吃的,還給她夾了一片苦瓜,她吃了一口說苦,娘親又立馬端了碗紅糖水給她喝。
她說謝謝娘。
她沉浸在有孃的快樂裡只一眨眼的功夫,娘親卻又要離開她了。
她叫娘別走,而娘卻鐵了心不要她。
說她打小就不乖,剛生下來就一直哭個不停,吃奶時還咬傷了娘親,所以娘親很不喜歡她,就要把她扔掉。
她抓住了娘親的衣袖,哭著告訴她:「阿梨現在長大了,很乖的,阿梨再也不咬娘了,再也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