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他裁衣扯得兩塊布頭,他未見過表哥有過一次為自己買東西。
他從流放途中逃出時被騙走了錢財,明白這一文錢難倒英雄漢的辛酸與苦楚。然而表哥從未有過抱怨。若他也流落這樣的田地,他白羨捫心自問,絕做不到林晚風這樣——這樣苛待自己的吃穿用度,這樣多少年如一日地服侍病母,不言悔不言累。
這個人有多好,到想通這些的時刻他總算明瞭。
他想,朝中歷代多少自詡聖賢,其實,皆不如市井裡這樣一孝兒。
幽幽長明燈的光線裡,表哥在儘量嚥下飯粥,而他,悄悄抬起袖子抹了抹眼角。
作者有話要說: 我累個喵,這段寫了一晚上……快死了orz
快來點開心的沖沖喜……
☆、十五,上元
林家沒有什麼旁支親戚,林夫人這邊就更不用說了,自然沒人奔喪。所以第四日,由表哥、白羨,鄔大夫,還有村裡另一個青年抬著棺材出殯,隨後便直接抬去村尾下葬了。
合葬要將林老爺的屍骨先起出,這事兒誰也不能替,幫忙的人也只將墳土刨開露出棺木。林晚風入到坑裡,親手將定棺釘起開。開啟棺木的一刻,周圍許多人都側開頭去。
林老爺自然早就是枯骨一堆,壽衣倒是除了蛀了些洞,尚宛然如新,可見材質很好。林晚風拜了拜,彎腰探手下去,微顫的手捧起枯骨,轉過身正想上岸,已經被人用雙手接住,手心分外平穩,抬眼一看,是白羨。一雙黝黑的眼正深深瞧著他。
按理來說不行,按人情來說……未嘗不可。畢竟整個場面上,也只他二人穿全套素服。
林晚風輕輕點頭允下,眼角瞥到繫著孝帶的鄔梅皺著眉在一邊抿了唇,頓了頓沒有在意,亦沒有心情在意,小心地抽手將父親的骨殖交給了白羨。看著白羨跪著將骨殖放進母親的棺木裡,甚至碼好到該有的軀體的位置,竟鬆口氣完全放下了心,於是轉回去,捧起剩下的骨殖。
這一回,手穩多了。
總算是將林老爺林夫人妥當地合葬了。他二老泉下重逢,想必也會欣慰。
林晚風跪在墳前,傷心之餘倒也覺得圓滿。百年之後,能有後輩將自己與心愛之人合葬……想著看了看身邊的白羨,心道這倒是個能託付的人。
白羨察覺到林晚風的目光,側過頭來看了一眼,手伸過來小心握了一下,又放開了。
本是年頭的大好時光,卻由於林家的這場喪事,給附近一片地方的過年氣氛裡籠上了一絲愁雲。好在林晚風能應付妥當,之後和白羨也都給幫忙的人家送去了謝禮,特別是鄔大夫,不僅這些天多有勞累,還看顧了林夫人的身子好些年,這份禮,怎麼送都算是輕的。
只是他們兄弟倆這個年節,大抵過得毫無喜意了。
食不知味了許多時日,終是緩過來。只不過是個人都會憔悴許多。
可能表哥覺得白羨這段日子過得太愁雲慘霧,所以到了年節最後一天,帶他去看了鄉里的上元燈會。
“這裡地方小,又偏,這些東西,想必比不上北邊那些大地方吧?”各色燈火映襯下,原本黯淡的眼眸也被照的明亮起來,熠熠生輝,仿似充滿了願景和希望。
白羨看痴了一瞬,低頭道:“還好。差不多。只是街再寬些,東西再多些,精些。到底地方大,人就多了。”又走了一陣,看到小孩子執著煙花棒跑過,稀罕地兩眼發亮,笑聲如銀鈴般傾瀉,又開口:“小地方,反而鄉情樸實,更有年味道。”
兩個人繼續並肩走了一陣,一路經過了戲臺子,燈展,都只是站了一站便又往前。
再往前,人煙漸疏,只有零星的人在放河燈。做成紅蓮模樣的河燈,在花心處託著蠟燭,星星點點飄在水面上,甚是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