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處決我,並沒有其他方式來消減恥辱感。但洪徵又知道非姐是一個不可預估的人,幾番盤算落空,他更不敢冒險當著非姐的面有所行動,便借祭神的名義誘她遠離營地。誰知走到半路,非姐還是察覺到了。說直覺也好,或者她實在太敏銳,總對陰謀有一種天生的辨識力,沒有任何理由她就是非要回來接我,要帶我一起去神山參加祭禮。”
袁恕頓了頓,換了個姿勢扶案倚靠:“如果她沒有及時回來,我怕是早已經被活活打死了。”
韓繼言不禁抖了下:“他,又鞭打您?”
“不!”袁恕神情古怪地扭曲著,彷彿正承受巨大的痛意,“只是拳頭,純粹的力量攻擊。他是最好的遊騎兵,臂力驚人,每一拳都重得像石頭。”
想象著當時的場面,韓繼言只覺毛骨悚然:“您腦後的傷也是那時候——”
袁恕頷首:“我中拳摔倒,不巧撞在石臼上,一隻眼睛也睜不開,可他還在揍我。不是沒有想過反抗,我試圖保護孩子,但那時的我太弱了,連自保都做不到,只能眼睜睜看他搶走孩子摔在地上。後來我索性不反抗了,畢竟他是原主人,即便當時非姐要了我在帳中,我依然只是奴隸,不允許反抗任何比我高一層的階級。不管誰要我死,我都願意認命。就是可惜了孩子,還不到兩個月大,人生尚未開始,就匆匆結束了。”
又是一陣滯悶的靜默,韓繼言後悔放縱了好奇心,真想狠狠抽打自己。
另邊廂,聽完了吳是非的講述,張萌心裡也悶悶的,眼淚撲簌簌直往下掉。
“你看你還能哭出來,那天趕回去看見恕兒奄奄一息臥在地上,我壓根兒哭不出來。你信麼?憤怒有時候真能讓人發瘋,瘋得不知道怕。當時我就想我是天師啊,我腦子裡只記住這一件事,不斷告訴自己:天師的人誰敢碰,我就要他的命!打人那貨被我一刀鞘掄得半嘴牙都掉了,我還打折他手腳,把他扔進馬廄裡讓馬踩。我真是恨了,大家也都真的怕了我,大概他們覺得我就是個惡鬼,哈——”
吳是非嘴角在笑,眼中卻一絲笑意都無。
張萌不敢看她,低著頭問:“孩子,是哪一屬的?男兒還是女娃?”
“巴圖,附屬性別應該算女孩兒吧,以你們的標準來看!”吳是非仰起頭,又開始輕微地前後晃動身體,“雖然是早產的,不過娃娃長得挺健康,小臉粉粉的,笑起來特別好看。就那樣被摔在地上了。我抱她,覺得她跟睡著了一樣,身上完全看不出外傷,臉上也沒有痛苦。我想她應該一下子就死了,沒受罪,是吧?”
張萌拼命捂住嘴,不敢哭出聲來。
吳是非也不在乎得到回應,兀自絮絮叨叨:“小時候聽老人們講,夭折的小孩子怨氣特別大,要趕緊埋,讓她儘早超度好去投胎。可那時候,我哪裡還有空顧著她呀?生者為大,我得救恕兒吶!噯,妞,你見過碎糊糊的人麼?”
聽吳是非語氣怪異,張萌不自覺抖了抖,搖搖頭表示不知。
吳是非眯起眼:“哎呀,就是哪兒哪兒都不敢碰,怕掉下來接不回去!恕兒半邊腦袋都是腫的,我知道他凶多吉少,可這麼放棄我不甘心的。我跟洪徵要大夫,他居然一句話都不表態,那意思就是拖唄!我當著諸臣的面給了他一嘴巴,抄過鞭子扒了他的側室照著背上狠狠抽了三鞭,皮開肉綻。那貨嚎了一嗓子就疼暈過去了。洪徵懵逼,不知道我要幹嘛。我就問他,心疼麼?我的疼再翻一千倍!今天恕兒要是挺不過來,你會知道我這個一千倍以上的疼法是什麼樣子。接著直接到賬外一刀捅死了王犇,提著血刀跟所有奴隸說,今夜為我所用者將脫奴籍,不為我所用者,那便是下場。你知道渴望自由是多麼可怕的一種力量嗎?”
張萌眼中此刻就有那種渴望。
吳是非笑了,透著懾人的癲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