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舜英年紀輕,原在家中時身子弱,那是不曾好好將養的緣故,等出去求學了,心境一開闊,倒比原來在紀家時舒暢的多,長身子的時候,紀長福跟長福嬸兩個自然不敢慢怠他,又是老太太那裡調過來的人,總是燉湯造菜送到學裡去。
總比那寒門出身天天吃鹽蘿蔔配飯的窮三白自然生的高壯,這三天拼的就是原氣,紀氏還指點得紀舜英一回:“你正經的寫個帖子,往西府送一回,大伯卻是正經中了進士的。”
考官裡頭總有一兩位點得翰林,說不得就有顏順章的同僚,再不濟他總能傳授些心得,裡頭如何還得聽進去的人說道說道。
紀舜英一一應下,紀氏便又送了一隻玉雕的船兒給他,船身上刻著桂元荔枝核桃,取個連中三元的喜慶意頭,船上玉帆滿漲,船底壓得萬千浪花。
紀舜英一接到手中便笑,握在手裡謝過紀氏的好意,回去便把這隻玉船擱在案臺上,灃哥兒自外頭進來,皺皺鼻子:“姐姐叫我問問,表哥這兒可缺什麼沒有?”
紀舜英才剛想說甚都不缺,忽的心上一動:“視窗可能替我移兩株茉莉花來?”就不知她懂不懂這個意思。
灃哥兒受了命,第二日便把紀舜英的話告訴了明沅,明沅怎會懂得他那點心思,倒犯起難來,這時節的茉莉都快開到頭了,他無端端要這個作甚,卻也想著法子去問,著人往街上去買晚開的茉莉來。
倒還能置辦出來,買了四盆茉莉回來,兩盆是素白的,兩盆是紫茉莉,這時節不好移栽,就擱在房裡,屋子裡暖和些,能開的時候也更長。
不獨給他辦了花來,只當他喜歡這味兒,還把精油送了半瓶過去,拿燈點著一點點外頭燻出香氣來,比鮮花香的更久。
紀舜英見著這四盆茉莉便勾起了嘴角,心裡想著她穿那套家常襖裙的模樣兒,可不就是一白一紫,等聞著精油的味兒,立時明白過來,她身上這香,可不就是這個,怪道總是似有還無,讀起書來越發下功夫,連著灃哥兒看他寫的那些文章,學問都長進了不少。
要茉莉這事兒,後院裡頭也無有不知的,明洛還奇:“我道讀書人都愛梅蘭竹菊,怎麼這兩個表哥全不一樣,一個就差焚琴煮鶴了,一個不愛君子竹不老松,偏喜歡茉莉花兒,真是古怪。”
她不說便罷了,她這一開口,明沅立時想到了紀舜英送的那對茉莉花的耳墜,心裡隱約明白一步,又似不是,看他說話行事,哪會如此,分明還未開竅呢,他這個年紀也不過是個高中生,喜歡什麼姑娘就該天天往她眼前湊才是。
明沅咳嗽一聲:“只可惜家裡沒第三個表哥,若不然也不必詹家了。”明洛大窘,扭了臉兒不說話,飛了明沅一眼,心裡卻喜滋滋的,自上回看過一回,她又在後院裡頭遇上一回,這回不獨她見著了,詹家少爺也見著了她。
紀氏並不曾厚此薄彼,明沅有的,明洛也一樣有了,既是詹家少爺的父母親不在身邊,她又是受了詹夫人託負的,便也時常去問,還說家裡有侄兒也要下場,請了詹家少爺過府,兩人一處討教一番。
明洛便是這時候又見著一回,丫頭打傘堪堪遮過她半邊,詹少爺卻能從傘底見著一段裙子,又聽見幾聲笑語,知道她脾氣是個爽快舒朗的,先自松得一口氣。
詹夫人把他養在自個兒身邊,他自來是把詹夫人當母親待的,除了不曾讓他廕監,也沒甚個虧待了他,雖沒見著長得如何,聽聲音便知道是個明快人,他心裡一鬆,臉上就帶出笑來。
明洛明沅兩個就縮在綠雲舫裡,這頭吃著燉秋梨,還特意給紀舜英詹仲道一份,紀舜英是吃慣了的,詹仲道卻託了盅兒慢慢騰騰一口口往嘴裡送。
紀舜英咳嗽一聲:“快些吃,她覺著你不喜歡,下回就不送了。”一面說一面把去了梨核的梨肉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