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金珞飾頂、四壁鎏金鋼板、金壁輝煌的駟馬四**車。
近段時日,玉門關城門丞見多了入關的新漢軍、漢國商旅,甚至西極黃髮碧眼的胡人,但軍容如此鼎盛、裝備如此華麗的還是第一次見。
城門丞早已接到訊息,知道漢國有大人物來訪,想必這就是了。當他迎上前時,目光卻不是看向金盔金甲的騎將騎兵,而是投注在一位隨伴在金**車側旁的人身上。
此人黑髮黑鬚,面色紅潤,看不出多大年紀。從面相看似乎是中年,但那雙洞悉一切、閱盡世間百態的眼睛,卻又分明透出屬於老人的滄桑。他只穿著一襲簡單的青衣,但任何人都能在各種耀眼的金光中第一眼就看到他。
“敢問……”城門丞剛開腔,眼前金光一閃,一金甲騎將橫身截斷了他望向青衣人的目光。
“國師不與俗人言語。”金甲騎將說著從革囊裡取出一卷蓋著印信的札書交給城門丞。
城門丞看畢,連連告罪,抬頭正想說什麼,突然眼神一直他看到了金**車裡的人。
華簾掀開,一張氣質儒雅又揉和著難言威嚴的俊逸面孔從車裡探出,仰首望著“玉門關”三個大字,淡淡欣喜。他身旁傍著一個十歲左右的孩童,粉妝玉琢,十分可愛。
城門丞正想著“這對父子倒是挺像”,那孩童一開口,卻嚇了他一跳。
“阿爺,進了這玉門關,就算是進了漢境了麼?”
阿爺?!這人究竟多大年紀了?
那人目光仍投注在玉門關三字上,深深點頭:“對,進入漢境了。奮兒,就要見過你阿父了,開心吧?”
奮兒一個勁點頭,興奮問道:“那到長安還有多遠啊?”
那人伸出一根指頭。
“十日?”
“一月。”
“這麼遠!”奮兒吐了吐舌頭,摸摸屁0股,眼珠一轉,“奮兒要騎馬,就騎飛翼。”
“問你太師公去。”
奮兒立馬向車旁的青衣人露出一個甜甜笑臉。
青衣人難得一笑,抬手一招。
奮兒立即來了精神,鑽出車廂,單足一頓,居然從車上縱身跳到馬背。小小孩童有這身手已夠驚人,更駭人的是,那青衣人在同一時間,彷彿移形換影般出現在御手車駕旁。
那城門丞看了,舌頭伸出,半天收不回。
金輪車主人笑笑,正想對奮兒說什麼,忽聞城門旁傳來一個驚奇之聲:“請問,尊駕可是富平侯?”
富平侯!既熟悉又陌生的爵名,多少年沒人這麼稱唿自己了。
金輪車主人制止金甲騎士動作,目光投向說話之人,見是一古稀老者,當下微笑點頭:“在下正是張放,敢問足下是……”
老者神情激動,拄杖長揖:“原來真的是,君侯這些年,居然未變多少……我是三子啊!”
三子?!
張放略加思索,抬望玉門關三字,豁然而笑:“三子,是了,你是三子。老吳可好?對了,還有一位平叔。”
老者淚水滂沱:“君侯居然記得……嗚嗚……”
這老者,居然就是當年張放徵西歸來時,有過一段際遇的新兵三子。當時與三子一起的還有燧長老吳和老卒平叔。一甲子歲月過去,張放容顏不改,三子卻已面目全非,而老吳、平叔……
“燧長和平叔,早在三十年前就已作古了。”
張放嗟嘆良久,問:“你早已退伍,為何還在這城關?”
三子的回答,令人感慨:“守了一輩子城關,每天不來坐坐,這心裡啊,總是空落落的。”
張放從身邊取出一鑲嵌著寶石的匕首遞過,含笑道:“你我三度相遇,也算有緣,贈君此匕,佩之守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