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指哆嗦不停,她懷疑自己是不是突然中風,為了試驗自己的手還靈活,她拿出一副沒有鏡片的眼鏡框,對鏡子照著,讓他裁決哪一副更適合她。
他看著她的發抖的手指,笑著說,“你的小品別具一格。”
他脫下乳白色羽絨衣,白色的毛衣使他有一種出汙泥而不染的氣質。這是時間錘鍊過的氣質,或者與生俱來的超俗的氣質。
她想告訴他,從知道他的名字起,她就想他想得魂都疼痛。她的大腦就是一個山谷,環繞著她一生呼喚他的名字的迴音。她想告訴他,自從她的心裡來了光明的使者,她真正懂得了歡樂。幽暗深處一縷閃光的歡樂。她在他面前永遠是一個只會歡笑的人,好像她從不知什麼是坎坷。他往往邊聽邊透過煙霧,滿不在乎地笑笑。他往往把這種笑投給那些當面對他撒謊的人。她想告訴他,伊甸園就揉碎在她的手裡。她想如實告訴他,她幸福,只在臉上。她讓笑容掩飾著一顆孤涼的心。在偌大的世界裡,她沒有支柱。
她從抽屜裡拿出她的相簿,這是有一天隨她火化的影子。她的笑容曾經這樣陽光燦爛,他邊翻著影集,邊說,攝影是藝術,每張照片都應該是藝術品,下次我給你拍一組。她迫不及待地問什麼時候,他說,等我帶你去月亮城的時候。
她帶他來到報社的後花園,她第一次發現這個花園原來是伊甸園。
月光下,他問她會不會看相,他伸出手掌,讓她看看他們的未來。他的嘴唇,像在她溺水後,為她人工呼吸。
為了試驗她的神眼,他讓她在黑暗中, 摸著他的手紋。她手上的大汗,感染到他的手上。
他說,“沒有責任感的男人,從手紋裡並摸不到。”
她摸著他的手,“即使你始亂終棄,那是你迫不得已。”
明明從他的手紋中摸出,命中不該和他在一起,可是她說,“你不該放過一個為你死不足惜的女人。”
他問,“你是我的騎士?”
情緒激動的雲彩化成雨點,敲在頭上。她沐浴在月亮雨裡,用心捧著涓涓雨絲。
他笑笑,“你是雨神?”
“火神。”她泰然自若地說。
他摘下一顆裂開的石榴,掂在手裡,掰開,咬了一口,滿嘴都是紅汁,說,“石榴,從裡到外都是紅。外表看,是一顆紅色的心。裂開,是無數顆血紅的心,就像你。”
“我就是你手中的石榴,甘心在你的果汁機裡榨出血。”她指著看不見盡頭的果園裡,一口氣地攤開自己, “我種下一棵桃樹,每個早晨,在你的窗前,放上一籃白桃。我種下一棵椰子樹,每個中午,在你的餐桌上,加上一杯椰汁。我種下一棵栗子樹,每個黃昏,在你的火爐邊,烤出一捧栗子。我種下一棵桂花樹,你麻木時,在你的身上,灑上一片香水。我種下一片菸草地,你疲倦時,在你的手上,點燃一支雪茄。我種下一片葡萄園,你入睡前,在你的床邊,敬上一盅紅酒。我種下一棵櫻桃樹,每個春天,把我說不出口的秘密,悄悄告訴你。我種下一棵柿子樹,每個夏季,把一顆顆心,奉獻給你。我種下一棵石榴樹,每個秋季,用一粒粒紅瑪瑙,暗示你。我種下一棵橄欖樹,每個冬季,用一顆顆綠寶石,呼喚你。我種下一棵棕櫚樹,為了每個時辰,祈禱你,萬古常青。這些樹沒有收穫以前,你就已經離去。”
他晃著石榴,“你為我準備了這麼多果實,我為什麼離去?”
他說,郊外有個月亮城,到那裡詩人都有靈感。我可以帶你去玩。
她焦急地問,“什麼時候?”
也###天。他說,聽你的朋友說,明天有一場聯歡會,你演唱,是嗎?
她笑笑說,我怕我在臺上中風。
他說,那我一定來,準備好急救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