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忘了臨別時說了什麼,只記得他伸過手來,作為初次相識的記號,他們握握手。她的手冰冷的一手溼汗。她糊里糊塗地縮了回來。
聯歡會上,黑壓壓的人坐在下面,蕭小紅抱著吉它,調好了麥克風。當她急促地撥響琴絃時,她的眼睛和他的眼睛恰好相遇。他的微妙的眼神透過鏡片,投來幾分猜測幾分驚訝幾分感官上的欣悅。她的渾身像通電一樣。
走在紅塵俗世間誰的呼喚飄在耳邊那麼熟悉卻又遙遠為什麼痴心兩處總難相見徘徊在起風的午夜誰的嘆息飄在風間那麼無奈而又無悔多少前世殘夢留待今生緣縱然聚散由命也要用心感動天就算換了時空變了容顏我依然記得你眼裡的依戀她在用積蓄了多少年的內心的激流去唱。她從來沒有這樣激動過,她第一次把歌聲獻給她應該獻予的人。她的手裡彷彿捧了無數束鮮花,她已經昏迷地連續重複唱了十幾遍。臺下連續為她鼓掌,並不知道她已經忘記時間。當她收住琴絃時,她一眼看見他在鼓掌,她幾乎高呼萬歲地跑下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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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節 十有八九(3)
散場以後,她的狂熱的心還在重溫著他的激動的目光。她像競選世界小姐戴上王冠一樣,興奮得神神乎乎。在冬天綠陰憔悴的小路上,她揹著琴,哼著歌,彷彿一生的陰霾都被一陣暖風吹拂開。那個鼓舞人心的下午,雲彩裡飄著海浪,天空是邀她揚帆的大海。她一隻胳膊揮著,像鳥抖著撒歡的翅膀。
當她的身後突然響起石醉的聲音時,她一腳絆在石子上,紮紮實實地摔在地上。
他一把扶起了她,她的手冰冷得像石頭。他幫她撣著身上的土,問她哪裡摔痛了。她的腿疼得不能走路,可是他的聲音像無痛分娩的止痛劑,使她根本不知疼痛。
“看不出你還唱得不錯。” 他在用音樂般的聲音回答她的歌聲。也許他是無意說的,像並不顧忌旱情的雨水。
她想說,跟我來吧。我會讓你陶醉的。可是她一句也說不出來。
“你是不是懷才不遇?”
她笑笑,“我根本沒想過 ‘遇’,遇上什麼呢?我唱歌因為我有不可壓抑的傾訴欲,靈魂裡的痛苦需要解脫,那只是一座氣體的紀念碑。”
石醉用心地聽著,“接著說。”
在這古怪的生活中,惟一能讓她寄託的就是一把琴。當她抱著琴如泣如訴,她隻身來到另一個世界。只有在這個世界裡,她才成了女王。只有在這個世界裡,她才能把心全盤交給他。只有在這個世界裡,她才忘記他是有婦之夫。愛一個有妻室的男人,無疑愚蠢。可不愛這樣的男人,更愚蠢。惟一使自己聰明一點的,就是讓愛永遠藏在心中,然後帶到墳墓裡。
石醉給她講起那個他要帶她去的月亮城。在凍人的冷風裡,他的揚著笑聲的呵氣像圍巾一樣抖開。
“月亮城到底在哪裡?”她不禁問。
“百花山。”
他別於那些男人的惟一之處,就是他有他自己的世界。他一生都在創造這個世界。這是一個真誠、互相理解、沒有騙局的世界。
聽著他的月亮城,她就像從月亮浴裡出來,渾身洋溢著月光。
她看著鏡子,看著日月的光澤從她的眼睛裡流淌出來,倒數著他就要降臨的時間。
第6節 碎屍萬段(1)
蕭小紅路過姚海的辦公室,竟然聽見平時溫文儒雅的姚海在刺耳地嘶叫,她跑進他的辦公室,看見一個女人正在用頭砸著鑲嵌蕭小紅的畫像的玻璃,她的頭和破碎的玻璃血跡斑斑,她不顧血肉模糊的疼痛,抓起畫像就撕,姚海和她邊求邊搶,可還是沒有挽救畫像碎屍萬段。
姚海看到一地的碎片,突然嚎啕大叫,一個仇恨的耳光扇在她本來就血流不止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