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想也愈害怕,一雙長眉緊緊蹩著,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個人實在太可怕了……”
鬍子玉道:“我也是不明白,如果他是仇人一夥的,又何必救我……如果不是仇人……
說話之間,卻是語語帶針!”
譚雁翎道:“這一點也是我一直想不通的。他為什麼這麼關心梁家的那件舊事?為什麼?”
忽然,鬍子玉愣了一下,道:“別……是他本人就是姓梁的兒子吧!”
譚雁翎呆了一下。
鬍子玉卻又搖搖頭道:“不對……如果他是梁仲舉後人,又為什麼要救我?”
譚雁翎道:“這人既然來了,早晚我們會見面,倒是眼前的司徒火恐怕……”
說到這裡長嘆一聲,苦笑道:“他也未免太手狠心辣了,我真恨不能他能馬上來,一刀一槍見個高下,這麼悶著頭幹算什麼玩意兒?”
鬍子玉想到了失去的一雙眸子,一時黯然無聲,仇恨、悲憤、遺憾、傷心……這麼多的感觸,一股腦地岔集在心裡,只覺得那雙新創的瞎眼睛陣陣地抽縮著,眼淚又汩汩地淌了出來。
“東翁……”鬍子玉第一次感到了害怕,他訥訥地道:“……眼前的情勢,對我們太不利了……我們在明處,他們卻在暗中,他們人多,我們……”
譚雁翎苦笑了一下,把全身倒坐有椅子上——他想到了面臨倒閉的十幾家皮貨行,想到了產業的喪失,想到了眼前的安危,以後更多更多不堪設想,尚未來到的可怕威脅,一時神色為之黯然。
“如今我們什麼也沒有了……”他語辭枯澀地道:“錢光了,地也沒有了,買賣不能做……最糟糕的是子玉你又落成了殘廢……”
鬍子玉痛聲道:“東翁多年的心血,只因我一時大意……唉!我負你太深了,我已無意再眷戀人世,就讓我去吧!”
說罷,倏地舉手一掌自向著頂門天靈蓋骨上擊去。他的動作快,譚雁翎更快!
只見他身子微閃,快若飄風地已到了鬍子玉身前,只一伸手已抓住了鬍子玉揚起的胳膊。
“你這是幹什麼?”譚雁翎瞪著眼睛道:“死能解決事麼?”
鬍子玉一時垂下了頭,忍不住痛泣出聲:“二哥……你叫我活,我怎麼活?我怎麼……
活得下去?”
“天底下,真會有報應嗎……”鬍子玉慚愧地又道:“這是報應……這是報應呀……”
邊說,邊自痛哭了起來。
譚雁翎怒聲叱道:“住口,不許你這麼說!”
鬍子玉張著大嘴忽然止住哭聲,過了半晌,他慢慢地又站了起來——
“報應?報應——”說著仰天又大笑了起來!
譚雁翎怒聲道:“子玉!你瘋了?”
鬍子玉確像是瘋了,聆聽之下,非但不收斂,卻反倒更大聲地狂笑起來,一時間聲震四座,整個大廳裡迴旋著他宏亮的笑聲。
譚雁翎一連串地喝叱著,仍然不能制止他的這番衝動,不得已,他長嘆一聲,一伸手點中胡子玉背後“氣海穴”上,鬍子玉正縱聲狂笑之際,一口氣接不上來,當場昏倒在地。
大廳內頓時又恢復了安靜。
譚雁翎目光裡含蓄著無比的憂鬱,又似乎隱藏著某種凌厲的顏色。
人類的弱點,最甚者莫過於自私。
譚、胡之結合,純系現實與利用,胡賴譚以安全庇護,譚倚胡以供籌劃奔走,而這一切,已因鬍子玉的雙目失明而喪失無存。
如果鬍子玉僅僅只瞎了雙眼,還可以貢獻出他的智慧,可是如果他是個瘋子,可就一無可取了。
譚雁翎豈容許這樣的一個人在自己身側?他可能是個不定時的炸彈,說不定什麼時候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