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謙卑,低頭懇求銀行貸款,低頭請求員工原諒,低頭拜託大股東不要再賣股票……
當她再抬起頭時,她發現,她長大了。
她之所以能過上養尊處優的順遂生活,那是因為她有一個富爸爸,有一顆好腦袋,有一張美麗的臉孔。從小到大,父母愛,長輩疼,更有一群男生眾星捧月奉她為公主,她要的,唾手可得,她視這一切為理所當然。
當這一切消失時,她只剩下孤獨卻必須學會獨立的自己。
淚水溢位眼角,無聲滾落,她醒了過來,欲拿手指擦掉淚痕。
手一抬,身上蓋著的一件外套滑了下去,她急忙拉起,這時才發現車子不再有行進間的引擎震動,已經停住。
這是蓋俊珩的外套啊,她吃驚地坐直身子,轉頭向左邊看去。
“你好像在做夢?”他一雙眼定定地看她,不知看多久了。
“喔,是是。”她左手抓住他的外套,右手好似睡醒抹臉般地抹了抹,不著痕跡地抹掉淚水,扯出笑容說:“我夢到以前公司的一個經理,他兇巴巴罵我,我就嚇醒了。”
“這位夢中的經理該不會是我的化身吧?”他淡淡地問。
“沒、沒有……”雖然極有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但她不敢說出來,忙望向車外。“這哪裡?”
“貓空。”
“哇!十一點半了!”她看手錶,更是嚇了老大一跳。
她竟然睡了這麼久,手一推便開啟車門,順便放下那件燙手的外套,走到車外呼吸一口清涼的空氣。
“你還好嗎?”他也立刻下車,快步走到她身邊。
山區幽暗,原是處處燈火輝煌的茶藝館皆關門休息,只有幾塊地方還有亮光,旁邊山路有車子駛過,大概是吃完年夜飯,上指南宮去拜拜。
他佔到了路邊一處景觀超好的停車彎,放眼看去,視野廣闊,原是萬家燈火的臺北盆地,也不知是天氣不好霧氣太重,還是大多數人關燈離城回家過年,今晚的夜景一片晦暗,只看到孤伶伶的101大樓閃動著微弱的夜燈。她不覺有些失望,輕輕哎了一聲。
“你要不要緊?”身邊的他又問,一張臉幾乎快貼到她鼻子了。
“啊!”她看到了他明顯流露出來的擔憂,立刻明白,她這一連串的舉動一定讓他以為她又發作了。
“我很好,沒有幽閉恐懼,我只是坐得骨頭酸了,出來伸伸懶腰。”
她一邊說著,一邊隨意甩了甩手。
“沒事就好。”他點點頭,若無其事地望向眼前的夜景。
她亂七八糟地甩手,順便偷瞧了格外沉默的他。
心頭熱熱的,即便他對她是同事的關照,她已經偷偷地滿足了。
“你離開兆榮後,都做些什麼?”他忽然間說。
“我幾乎有大半年陷在憂鬱狀態……”她兀自偷偷感受與他相處的寧靜氣氛,一時之間將他當成談話物件,話便說溜了嘴。
他轉過身,又以那雙深不見底的瞳眸定定地看她。
“也不是啦!”她忙避開他詢問的眼神。“可能之前太累,忙完以後就攤著不想動了,後來想想這樣不行,就開始準備找工作,或是考公職,可是工作難找,考試又是每考必敗,還好,後來考上了立星。”
“還好。”他也如是說。
真是還好!她到立星,他跳槽過來,緣分又將他們拉在一起,讓她記起過去的一切;如果可以重來,她會放掉驕縱刁蠻,放掉無理取鬧,不再以幼稚的方式向他索愛,而是好好珍惜他對她的疼愛——
好後悔,她好後悔就這樣放掉了那麼疼她的他。是的,她終於願意承認,她好後悔好後悔好後悔離開了他!
後悔無益,她能做的,就是抹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