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又逢邊關去敵得勝,皇帝身體稍愈,皇后喜而遂命於宮廷中開宴,宴飲群臣。
宮中自皇帝臥病在床後首次張燈結綵,鋪華蓋章,由於皇帝病體好轉,向來抨擊皇后執政的部分大臣亦稍有消停,一時間,宮闈御下風平浪靜,微瀾盪漾。
七夕這一日晴方好,夜幕降臨之間,半痕新月斜掛西天,恰似織女娥眉一縷,彷彿彎彎的喜悅下深藏無限幽怨。而宮廷之中,觥籌交錯,舞曲歌賦,無限夏意秋光蔓延。
在越青陽聽聞皇后對她介紹作為其外甥的禹寧侯世子、中散大夫吳庸時,她便對其用意心知肚明。皇后執權需要提拔親族,以為附庸與後盾,而其“兄長”晟陽侯卻又與之爭權,遂轉而向母族江東世族吳氏尋找支援。而她,亦會成為皇后聯絡皇家與吳氏關係的棋子。
面上應付地客套著,越青陽心中卻抑鬱倦怠不已,她尋了機會逐漸遠離群聚筵席,思索著如何擺脫這一樁聯姻。這樁聯姻於她而言,百害而無一益,若她離了皇后身側,以晟陽王之作風,便會視她為棄子,而且,而且……
幽幽笛聲彷彿自天際飄來,如新月淡淡銀輝似的飄忽,餘音嫋嫋,不絕如縷。越青陽不由停下腳步,往上望去,那是皇宮之中最高處,九重樓,仰可摘星辰,俯以觀四夷,但自下往上望,只覺一陣暈眩罷了。
當她登上九重高樓時,但見浸染在黯淡夜色月華下的少年眉目清雋如畫,指間玉笛瑩瑩,如仙人下凡,又似羽化登仙而去。
“你會吹笛?”越青陽問道。
“山野小調,何足掛齒。”江淵澤回道,隨即又問道:“今夜七夕,郡主怎會來此?”
越青陽在軟塌上坐下,反問道:“大人又為何來此?”
他卻並未回答,只是把玩著手中玉笛。
越青陽半臥於軟塌之上,倦怠疲憊陣陣襲來,不知怎地,竟欲向他傾訴心中壓抑,“皇后有意賜婚我與禹寧侯世子……”言及此處,頓覺失言,話聲一收。
“若你想知曉晟陽侯對此之意,他極有可能令你遵旨嫁與禹寧侯世子,而後不露聲色地將其謀害,如此不僅可以重新迴歸皇后身側,且還能夠更得皇后信任。”
越青陽聞此言,胸腹中酸澀與抑鬱直衝喉間。江淵澤側首時,只見她一向沉靜的容顏上,竟劃過淚痕兩道,他頓時不自在起來。
“你哭什麼,這只是猜測罷了……”
“我沒有哭,”她將手臂搭上額間,寬袖垂下覆住面容,語詞凌亂地道:“你騙誰啊,十有八九會這樣的,我知道,我知道,你說的總是很準……”
她的聲音越發哽咽起來,令江淵澤越發無奈,這般的無奈與嘆息令他如鯁在喉,說不出話來,他很想說“我想辦法幫你”,他知曉,若他這般言道她必然會移開衣袖,睜開黑眸以一種純粹依賴的目光看著他,正如在逃亡時一般。可是……
這九重樓閣之上,惟有月色黯淡地橫亙在兩人之間。
可是,他沒有料到,他以為的那個一直沉靜如水的小郡主,竟會伸手捉住他的衣袖,尚帶著淚光盈盈的黑眸中含著他記憶與想象中的純粹的依賴,執著而執拗地看著他,說道:“你有辦法的吧,你一定有辦法的。”
“我……”他忽然遲疑了,面對這樣的容色與神情,他微微恍惚起來,心中竟生出一種奇異的恍若隔世的熟悉感。
她微微偏過頭去,手中卻仍然捉住他的衣袖不放,似是賭氣道:“要是你不幫我,我就去跟皇后娘娘說,我喜歡的人是你,求她賜婚。”
他的心跳不知怎地,驟然加快,有薄薄熱意升騰至面容上,只是在夜色之中看不清紅暈。
“反正,反正……”在同樣急速的心跳與升騰的熱意下,她窘迫地沒有再說下去。
他好似知道她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