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厭棄的風險了,只是他經營百善莊十幾年,覺得還是應該提醒少當家一下。
孔玲瓏並不生氣,應該說,徐大夫這些想法都是在她意料之中的。她於是也如意料那般開口:“徐掌櫃,你可是覺得,我與青樓合作,是在敗壞孔家的名聲?”
徐大夫臉上僵了僵,卻並沒有反駁。孔家雖然在京城名聲不大,可是整個孔氏的商業,是極有口碑的,不然也不會遠到漠北,都有孔氏的分號。若只貪圖眼前利益,孔家無論如何不能坐大。
孔玲瓏點點頭:“我明白徐大夫的想法,徐大夫認為這祛疤的藥方,即便能帶來巨大利益,也不應該賣給青樓那種地方。可是,我之所以願意賣,也便是在想,為何青樓這種地方,我孔家就一定要避而遠之?”
徐大夫都被說的懵了,他發現他完全不瞭解這女孩子的想法,什麼叫為何青樓就一定要避而遠之?這難道不是世人皆知道的嗎?
孔玲瓏盯著徐大夫的面孔,慢慢就說道:“我孔家的家訓是,不做損人利己的生意,做生意,要與人方便自己方便,更不可自毀名聲自作自受。——徐掌櫃一定覺得,這三條我都違背了吧?可是不是的,和青樓的這三筆買賣,我們沒有違背哪怕任何一條。”
徐大夫張張嘴,想說什麼,又覺得嘴裡發苦,他承認可能他真的老了,竟一句比一句聽不懂孔玲瓏在說什麼。
孔玲瓏目光裡夾著寒芒:“世人都道青樓女子,戲子無情,世間最低賤的就是她們。徐掌櫃開我孔家醫館,自有一顆仁心,對眼中見的疾苦之人想必很是同情。可是我告訴你,楚湘館那位現在最紅的當家頭牌蔣如月姑娘,原本是良家官宦女,父親官拜七品司馬人,更是自小和表哥婚配,卻在及笄那一年,因為父親堅決判一位殺了人的富家子斬刑,在案件卷宗上報刑部的時候,被富家子的爹買通刑部官員,替換了關鍵證據。蔣如月的父親,因此被打入天牢,還成了那原本該死之人的替死鬼。蔣如月母親早亡,被繼母趕出了家門,無奈之下投奔青梅竹馬即將婚配的表哥,本以為表哥會憐惜自己,卻沒料到,反被花言巧語灌下迷藥,等到醒來已經淪落煙花之地,身子還被人奪去。從此蔣如月受盡青樓鴇母的欺凌,甚至不能尋短見,因為鴇母將她灌了啞藥,終日派人看守,一發現她有尋死舉動,就嚴加拷打,更是把蔣如月身邊伺候的丫鬟拖出去直接杖斃。如此幾回,蔣如月只能聽憑擺佈,到後來她逐漸習得生存之道,明白只要她一笑,就有更多的人為她豪擲千金。這也正是鴇母想要的,蔣如月出身千金,又有貌美容顏,想要成為搖錢樹的頭牌,幾乎輕而易舉。蔣如月成了頭牌,逐漸能接觸到貴門的貴客,這些貴客也只肯捧蔣如月的場,所以蔣如月利用這些貴人的手,先後殺了繼母和表哥,報了自己的仇。”
孔玲瓏的聲音緩慢下來的時候,會維持一種不變的聲調,這種調子會給人銀針鑽入面板的感受。
徐大夫已是聽的心驚肉跳,臉色也早已從白變成了青色。
孔玲瓏偏偏目光平靜,說了那麼一長段口氣都沒喘一下:“徐掌櫃是不是覺得蔣如月也算痛快了一回?可那是你不知道她付出的代價,就好像世人都看不起青樓女子一樣,彷彿她們一天踏入了那個地方,就永遠也出不來了。這京城的人,人人心裡都有一道算計,何況是那些貴人們,蔣如月貌美有才情,那些貴人迷戀她,可是,所謂的迷戀,就是日日往蔣如月身上招呼鞭子,烙鐵以及其他一些貴人們喜愛的物事,因為蔣如月只是個青樓花魁,只要給了錢,就總能讓他們得償所願。他們幫蔣如月報了仇,蔣如月就要用自己來償還,很可能還是十倍百倍的還,直到蔣如月這條命沒有了,或者不在了,他們要的償還大概也就夠本了。”
徐大夫聲音顫抖,一下從桌邊站起來:“少當家,你不要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