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爾巧妙地把那根鉤子棍伸到了百頁窗上,把窗戶頁片往下拉。他停了一會沒動,仔細地聽著屋裡的聲響。裡面什麼響動也沒有。他又再次把鉤伸了出去。這時他又用另外一根棍子,一頭有黏球的那根,把它伸進屋裡的床頭處,慢慢地探摸著。等他抽出棍子,那小球上粘著一粒寶石。他小心地把寶石取下,放進自己脖子上掛著的帆布口袋,又把棍子伸進了窗戶。
慢慢地。
靜靜地。
長棍往返再三,一直到再也撈不到什麼油水。法爾看見下面的年輕人汗溼的手在皮褲上蹭了蹭,不禁屏住了呼吸。他知道這姿勢意味著什麼:黑夜伊爾達準備不計後果地來一次“大的”。法爾忍不住向竊賊之王蒙面神禱告了起來。
伊爾的棍子又一次伸進了臥室。他的棍子輕盈地懸在距離熟睡的年輕商人妻子赤裸的身體不到一寸的地方,沿著她曲線畢露的身體,遊走到喉嚨上方,停住了。
她戴著一根黑色的緞帶,下面連著細碎的祖母綠寶石,而最前端是一枚巨大的紅寶石。而且最奇的是,紅寶石鑲嵌在一隻黑蜘蛛樣的底座上。
伊爾看著那枚寶石隨著女人緩慢平穩的呼吸起起伏伏。要是他沒看錯,這黑蜘蛛底座,本來是單獨佩在某種斗篷外的扣子。
要真是這樣的話……
千萬不要猶豫!猶豫意味著被抓住。他不得不開始工作,他的手勁支援不了多久了。在過一會,也許就會有另一根比他手中這根長一倍的棍子,把他從視窗打落下去。
他伸出棍子,前前後後地動著。千萬不能碰到她的鼻子,千萬。在足足一百分的堅持和耐性的幫助下,伊爾取回了棍子。
寶石落在他的口袋裡。他扯了扯繩子,示意法爾拉他上去。他還能感覺到蜘蛛上帶著的那個女人呼吸的溫熱,聞到上面麝香的氣味。伊爾悄聲嘆了口氣,忍不住想,那個女人是誰?她怎麼會有黑蜘蛛飾物?她長得什麼樣?
“有了這些,我們能像那些富有的騎士那樣,美滋滋地活上五十來天呢!我是說,至少。”在他們骯髒而又黑暗的藏身處,法爾的眼睛灼灼放光。
“嗯,”伊爾說,“彆著急,我們至少得耐心等上三五個晚上。你想想看,誰會買那個黑蜘蛛?在這座城市裡,你能放心地賣給誰?咱們得等一個好主顧,要知道他有能力藏好這個寶貝,然後我們出了城之後再賣給他。今晚,趁著到處還沒訊息,我們先賣了那個祖母綠戒指,那是個平常玩意兒,上面沒記號,被抓住了也好說。然後我們到黑市上,找點苦力活幹幹,等訊息。”
法爾瞪著伊爾好一會,嘴張開了又合上,終於點點頭笑笑說,“不錯,你總是對的,伊爾達,我猜你準是這裡最狡猾的賊了。”
伊爾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膀,“如果這句話的意思是,我能活得長久一些,那我接受。走,我們出去找找看可有什麼地方,會給年輕武士供應飲料。這些可憐的人啊,不僅口渴得像火燒,還掉了錢包。”
法爾笑起來,他順著碎石煙囪爬上去,伸手到天花板下的一個縫隙裡。在洞口,為了掩人耳目,他們放著一隻死耗子。他把死耗子挪開,把口袋放進去。
這個陰暗的房子是一間早已關門的皮匠鋪,現在早變成了野貓、野狗、醉漢、流浪人的衛生間。這年春天,皮匠得了黑死病,一命嗚呼了。在人們想好對付辦法之前,這裡至少還能再捱上一個季節。到最後,人們會用火燒的辦法消滅致病的毒素,那時,這裡將被燒成一片白地。
而那時,法爾和伊爾打算找個更好的地方藏髒物,就在哈桑塔的北城牆那邊。他們看中那裡有幢大屋,屋簷很長。除非有人在那屋下被砍了頭,讓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那裡,否則那裡就是一個理想的藏贓處。
當然,一切都還只是打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