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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達到的高度。數量在一定程度上決定質量,至少在很大程度上決定力量。厄普代克寫一本《兔子快跑》,就是一本《兔子快跑》。但是等到他再寫出《兔子歸來》和《兔子富了》,厄普代克就是大師了。比如慾望不強烈,沒有慾望掙到“沒有數的錢”,沒有慾望位極人臣。就像有史以來最能成事的曾國藩所說:“天下事,有所利有所貪者成其半,有所激有所逼者成其半。”我眼裡無光,心裡無火。我深杯酒滿,飲食無虞。我是個不成事的東西。這和聰明不聰明,努力不努力沒有關係。

兩面不靠的好處也有。比如文字獨立,在文字上,我不求名、不求財,按我的理解,做我的千古文章。我不教導書商早晚如何刷牙,書商也不用教導我如何調和眾口、烘托賣點。比如心理平衡。我看我周圍的豪商巨賈,心中月明星稀,水波不興。百年之後,沒有人會記得他們,但是那時候的少年人會猜測蘇小小的面目如何姣好,會按我的指點,愛上身邊常穿一條藍布裙子的姑娘。

倒立著兩邊不靠,總不是穩態。我依舊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年輕的時候,這種樣子叫做有理想。到了我這種年紀,我媽說,這種樣子就叫做怪物。

2002。6。14

/* 17 */好色而淫,悱怨而傷

小時候讀古書,再大些讀洋文,遇到不認識的字,我從來不查字典。如果不認識的字少,看看上下文,蒙出個大概意思。如果不認識的字多,索性大段跳過,反正也不是高考試題、新婚必讀,也不是我家的族譜。

《詩經》也是這樣讀的,連蒙帶猜讀《國風》,大段跳過《大雅》、《小雅》。《國風》寫得真好,“有女懷春,吉士誘之”。和馮夢龍編的《掛枝兒》一樣好,“怎如得俺行兒

裡坐兒裡茶兒裡飯兒裡眠兒裡夢兒裡醒兒裡醉兒裡想得你好慌“。和中學操場邊上的廁所牆壁一樣好,”校花奶脹,我想幫忙“。

之後看關於《國風》的書評,說《國風》“好色而不淫,悱怨而不傷”,心中充滿疑問。如果“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不是“好色而淫”,“行邁靡靡,中心搖搖。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不是“悱怨而傷”,我真的不知道什麼是“好色而淫,悱怨而傷”了。或許書評人是白痴,不知道長期“好色而不淫”是要憋出前列腺癌的,不知道長期“悱怨而不傷”是要促成精神分裂症的。或許書評人只是心好,珍愛文字,擔心被封殺,給這些鮮活的文字續上一個光明的尾巴,不至於太明目張膽。

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國風》之後,這樣“好色而淫,悱怨而傷”的文字在主渠道再也看不到了。《紅樓夢》只是“好色”,《金瓶梅》、《肉蒲團》只是“淫”。杜牧、李商隱只是“悱怨”,屈原只是“傷”。現在的蘇童、餘華、賈平凹什麼也不是,他們的文字掃過去,感覺好像在聽高力士和楊玉環商量用什麼姿勢,真性情真本色的東西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已被騸掉了。曾國藩的才氣精力耗在了治世,文章實在一般。但是他大山大河走過,大軍大事治過,見識一流。他說文字有四像,“所謂四像者,識度即太陰之屬,氣勢則太陽之屬,情韻少陰之屬,趣味少陽之屬”。其實,太陽、太陰的文字是治世的文字,與傳世無關,與狹義的文學無關。如果純看傳世的文字,“好色”是少陰,“淫”是少陽,“悱怨”是少陰,“傷”是少陽。趨勢是,上古以來,陰氣漸重,陽氣漸少,一言不合拔刀相向、兩情相悅解開褲襠的精神越來越淡了。

《國風》之後,這樣直指人心的文字繼續隱忍恬退地生長在酒肆歌寮,床頭巷陌,廁所牆壁,網際網路絡。

日本的文字是個特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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