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建的帝京道的確更平,更闊,更堅實,而且下雨天也很乾淨,不會行車帶起一路泥水。四哥當時是以讚羨的口氣說的:“以後河西再富一些,也要這樣修路。”
車馬在最中間的馳道上行進著,路面中間都是稍稍隆起,下雨天水會往兩邊流,進入下水道,道路兩側設有排水溝,植有榆、槐、椴、垂柳等行道樹。道路兩邊,是坊牆,高一丈五,坊牆內是商市和宅居。但自從昭宗皇帝打破坊牆制後,除了官士居住的坊有坊卒守門、鎖門外,其他坊都是不閉坊的,任人自由進出。蕭琰覺得,這裡與賀州城沒多大區別,除了路面更寬更好,是御詔鋪築的“帝京道”之外,只是人更多,車馬更多,人們的衣裳樣式更豐富:圓領的、交領的、大翻領的、小翻領的、方領的、立領的、雞心領的……那種從上到下都是對襟系排紐的長袍,似乎是駟堂兄說的今年流行的“蜈蚣袍”?還有人們頭上的帽子,不管男人,還是男裝娘子,約摸有幾十種帽型,連發冠都弄出了七八種花樣,那種兩尺高、頂端帶卷的冠戴在頭上真的不累麼?好吧,這是駟堂兄說的“衣帽風尚”——往年過年的時候,堂姊們不是對這類“風尚”抱著極大的熱情?
蕭琰覺得她是不會去戴這種風尚的“捲雲冠”的;還有那種蜈蚣袍,也算了吧,如果改成練武的短衣,倒可以考慮。
她這般邊走邊看邊想著,堂兄們也都興致勃勃的四處觀望,一臉新鮮。
他們的車馬隊伍行走在大道中間十分醒目,而蕭氏子弟都生得好,容儀俊爽,風神秀異,即使騎在馬上游目四顧,也給人一種從容的優雅感。長安街上的行人一看,知道是哪家高門進京了;再一看,黑色的四輪馬車上漆著蒼綠色的劍蘭,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這是蘭陵蕭氏啊!
大唐帝國第一世家。
大道上的行人無論騎馬的還是坐車的,都自動的避讓到一旁,行道上行走的路人也都停下來,叉手至胸前。這不是對權貴的行禮,而是對聲望世家的尊敬。蕭琰想起十四叔蕭昕在蕭山上說的:“一個世家出行,如果沒有布衣自發叉手,這個世家沒落了。”——或許在權勢上還顯赫一時,但根子上已經腐爛,離衰亡不久了。
蕭琰心中為蕭氏驕傲,這種驕傲不是鼻孔朝天的傲慢,而是一種優遊自如的氣度。
這種氣度蕭氏子弟每個人都有,能被選中進入帝京歷練,說明了他們的優秀。而氣度是每一個世家子弟從學說話走路起,必須接受的教育、培養,優雅和從容是滲入他們骨子裡的習慣,不管他們內在是否如此,至少外在表現是要無可挑剔的——這從路人的讚歎表情可以看得出來。
醒目的車馬隊伍過了潏水橋,再往東行四百多丈,走完群賢坊,往前經過長安四市之一的西市。
因昭宗詔令打破坊牆,長安四大商市的坊牆都被剷平一半,只餘七尺高,並在每面坊牆上增開五道坊門,四面共有二十四道坊門,早晚車馬驢騾進出絡繹不絕。坊門有市稅官對進入的商貨收稅,因為坊門距大道有闊達八百步的稅場,商貨隊伍都在稅場上排成長龍,不會妨礙外面大道的車馬行進。
蕭氏車馬隊伍經過西市時,便見高出坊牆的酒樓比比皆是,雕樑畫棟,絲竹管絃、歌鐘之聲不絕,真個是“處處歌鐘鳴,喧闐車馬度”,便見從雕樓畫棟上的簾窗內伸出許多絲巾來,紅紅綠綠五顏六色,夾雜著許許多多酒姬的調笑聲:
“哎喲俊俏郎君看過來。”
“人走心莫走喲。”
“清波玉髓酒,美人綠袖香——玉郎,不來一杯耶?”
“香唇玉液美酒香哦。”
蕭氏郎君哈哈笑,沒有人被這些調笑羞窘的,在河西他們遇見過比這更大膽的酒姬,騎馬前行的身姿輕鬆自如,執著馬鞭策馬談笑,便給人一種風流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