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盾弒其君”就被當做典型,寫入《春秋》。
萬翼並未急著正面反駁祁見鈺的觀點,只是突兀的又問出一句,“你認為太史的職責是什麼?”
祁見鈺想也不想道,“自然是公正記載史事。”
“那所言是不是非虛,不能平空捏造事件?”
祁見鈺驀地察覺他在問題中設陷阱,小心道,“自然如此,但君王之死趙盾也脫不開干係……”
萬翼食指在唇邊輕輕一點,“噓。”這個動作讓半個班的思春期小正太微紅了臉,萬翼卻恍然不覺,只對祁見鈺逼問道“你先不要辯解,只管回答我:君王是誰殺的?”
祁見鈺竟覺得此刻這個國子監出了名的草包,臉上隱約透出一分陌生的神采,氣勢昂然逼人,口中不覺道,“君王乃趙穿所殺……“說完後驀地反應過來,懊惱地追補一句,“但趙穿是趙盾的侄兒……”
“我只問你,君王是不是趙穿親手所殺?”
話問到這步,他只得答,“是。”
“那‘弒君’的意思是不是殺死君王?”
一路被那個窩囊廢壓著打。可萬翼的問題卻又問得極為刁鑽,無法從旁反駁,祁見鈺只能恨恨從牙縫再擠出一個“是”字。
萬翼露出滿意的笑容,“既然這樣,明明是趙穿殺死君王,卻硬是要記為趙盾弒君。這明顯不符合史實。行動與問責怎可能完全等同?”
祁見鈺一時語塞,但萬翼卻是開了話匣子,更加大膽的說,“孔聖人在《春秋》對董狐的評價是‘古之良史也,書法不隱’。但在我看來,董狐是完全“隱”了。董狐並未在史書中如實記述事實,反而是以主觀判斷‘趙盾弒其君’這短短五個字結論,未嘗不是一種歪曲。而孔……”
說到這萬翼驀然打住了,如今天下獨尊儒術,像他這般光明正大地提出對聖人的質疑,未免驚世駭俗。
想是憋屈太久,方才竟有些忘形。
董博士被萬翼方才突然發難給震住,靜下心細細思量,雖有些地方只摳字面意思,未免有強詞奪理的嫌疑,卻也有幾分意思。
這萬翼……或許也能是個可造之材?
“殿下,那萬翼滿嘴歪理,不用在意……”
“沒錯沒錯,這窩囊廢只是湊巧罷了……”
祁見鈺黑著臉,口中不發一語,手中的玉扇卻是差點被啪嚓一聲捏為兩段。今日在眾目睽睽之下,被萬翼死纏爛打的問題逼至啞口實在是巨大的羞辱,祁見鈺此刻對萬翼是深恨到極點……
而我們的萬翼此刻卻揮汗如雨,哀怨而認命的抄寫十遍文書。
第四章
春雨淅瀝瀝下了近月,待天晴夏至,對入修堂的太學生們而言,入學以來最重要的一場考試就要到了。
國子監入學不分年齡,共分三個年級,一年級與二年級學期是一年半,學生們入學三年後,經過考試淘汰,合格的學子才能升入三年級,不合格的則必須留在原堂學習。
萬翼所在的入修堂就是二年級,三年級是率性堂。
是以考期將近,每日能看到越來越多下學後仍留在課堂的太學生們,額上綁著率性堂三個大字,通宵苦讀。
萬翼雖然也想配合著跟風一下,青春就是需要這麼熱血嘛。奈何他的身子骨實在差強人意,才通宵了一個晚上,回去後便病倒了。
如今藥劑也喝了不少,效果卻總是不顯。
現在是關鍵時刻,怎能缺課。萬翼認命的一路咳咳咳,咳到了入修堂。
他的皮相不錯,眼下這一病多少令他瞧上去柔弱單薄許多,再被那雙咳得眼角微紅秋水濛濛的眼睛一望——兄弟們,君子不趁人之危,要不等他病好了再欺負?
荒廢了三年功課,就算再聰明,重新拾